段奕琛挂断电话，抬脚就要出门，路过门口的全身镜，鬼使神差地顿了一下，看到镜子里混身黑不溜秋凶神恶煞的自己，目光一闪，退回去，打开衣柜开始挑挑拣拣。
约莫十分钟后，总算是找出一套不那么黑洞洞的休闲装，换上后又看了看，可以，好很多了。
他拿好东西下楼，段母原本只是听到声音随意看一眼，看一眼后又立马把视线定在了他身上。
这身灰色的运动装她买了好久，都没见他穿过，今天刮了什么风。
“你要出去吗？”段母温柔询问，眼里是教科书般慈爱的目光。
“嗯，接个人回来吃饭，等会菜多做一点。”第一次穿这身运动装，他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捋了捋袖口，回答母亲的问话。
“婉言？”看他这精心打扮的模样，最大可能是她。
他手一顿，心思有几分复杂，实话实说，“不是。”
“你和婉言要订婚了，好歹把人家带回来吃一顿饭，到现在一次都没来过，这像什么样子。”见他马上就要走，段爷爷出声拉回他的脚步，声音里严肃带着不满。旁边段母拉了拉他的袖子，暗示他温柔一点。
段奕琛双手插在裤兜里，听到爷爷的话，面色闪过复杂，满是不自在。
他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显然这么回答就是找死，抿抿唇，斟酌着回答，“以后再说吧，不急。”
“不急！？”段爷爷的脾气说来就来，拐杖在地上杵得咣咣响，他怂怂地后撤一步，求助地看向段母。
“婉安是不是也回来了？”所谓母子心有灵犀，段母接收到求救讯号，迅速扛起解围大旗，可惜这个方向不怎么对。
他避开段母的眼神，含糊其辞，“嗯，我要走了，不然迟到了。”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能逼出他孩子的一面。
经过这么一折腾，再光荣地赶上下班高峰，他足足迟到了半小时，才出现在顾婉安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忙得脚不点地的段大少嘛。”他刚摇下车窗，还没来得及正经道个歉，熟悉的嘲讽就在耳边响起。
说实话，他有时候很佩服她嘲讽人的本事，不每次都不重样。
“路上有点堵。”自知理亏，他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
显然她已经自动屏蔽了他所有的话，“从挂断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从你家到这里最多20来分钟吧，我记得路也挺宽的，平时也不会堵啊……”
她站在车边，嘴巴不停，说得他一句话都插不上，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让人挑不出错。
“你对我家挺熟？”在她换气间隙，他终于得空回驳一句，只这一句，成功让她歇菜，熟？不存在的。她早就忘了他家在哪儿长什么样子，门前的枇杷树还在不在了。
他胳膊搭在窗户上，斜睨着看她，等了一分钟，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了，才打开副驾驶的门，“嘴炮小姐，说完了就上车吧。”
好想撕了他，现在撕人犯法吗？
她的怒气像一个自然屏障，将她牢牢裹在里头，他在一边开着车，就算不看都能知道她的脸多黑。
黑点也好，就不会记得问他问题了。
车驶出去，转角里一道记恨的眼光恨不能看穿他们的车轮。
顾婉言原本在附近逛街，刚出来就看到熟悉的车，惊喜地以为是来接她，哪里知道径直停在了顾婉安面前，看她脸上笑着的模样，她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去的？
她搞不懂。
嫉妒在心中滋生发酵，她握紧购物袋，眼神阴狠。
而车上，开了一半，顾婉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开车的人目不斜视，短时间内习得她充耳不闻的技巧，假装全神贯注地开车，没有理会她的问话。
好气！
可是她又不能把他的嘴撬开。
于是两人一路沉默到段家门口。
停稳车，他打开门锁，转头看她一眼，示意她下车。
她纹丝不动，直视前方，他眉毛一挑，视线向下注意到她搅紧的手指，仔细一看，瞳孔也在微微发颤。
他段家是什么灵异鬼屋吗？这么害怕？
“不想知道了？”他斜眼瞄着她，莫名有些想笑。
她抿紧唇，内心疯狂地挣扎着，在他眼神威逼下谨慎小心地问了一句，“你爷爷在家吗？”
一到这里她就被段爷爷严厉责骂的恐惧所支配，多年以来一直是她的噩梦。
男人一呆，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不无讽刺，“我以为你出国一趟胆子大了不少，看来是我想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小瞧的顾婉安腾地就打开门，脚一迈就站了下去。
她好歹也是大人了，还能被吃了不成。
跟着他进到段家。
看到熟悉的陈列，她鼻头一酸。
段家的人待她不薄，甚至要超过她的亲生父亲，可惜世事难料。
“奕琛，你回来了，饭刚好做……诶？”听到门口响动，段母率先迎出来，话说到一半，在看到顾婉安后戛然而止，她先是一怔，又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婉安啊，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说来伯母这儿看看。”
她自然的熟络让她心中一暖，后边跟着的段奕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引起了段母的注意，“哎呀你这孩子，早说是带婉安回来吃饭我就准备点她爱吃的了，”又转过头对着顾婉安，“我说他今天怎么还专门换身儿衣服……”
“妈，吃饭吧。”他及时打断母亲的话，而某人已经听到了后半句。
专门换的衣服？她疑惑地看向他那身灰灰的没有色彩的运动衣，这么一说还的确没见他穿过这一身。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冷着一张脸解释，“这衣服再不穿就不合适了，不能浪费。”
“嗯，也是，长胖了就穿不下了。”她戏谑地接话，兴许因为在段母身边，连胆子都大了很多。
男人眼神一沉，忽然冲里面叫了一句，“爷爷，我回来了。”
幼稚。她在心里冷斥，人却瑟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