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
手腕上戴着的表示blancpain的新款,号称是世界上最复杂,功能最多的全手工机械表只一,制作工艺繁琐,耗时长,要提前三年预定,才能购买到。
看得出来,此人家世良好。
京城圈里,像这号人物,她应该都认识,但这人,她还真不认识。
“秦部长……”
“秦缘……”
跟着男人进了包厢,里头的人,都是秦缘认识的,熟悉的。
也有跟秦家一个大院里住着的人,还有姜林峰和薛佩,纷纷跟她打招呼。
男人一愣,蓦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秦缘一眼。
接着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故作轻松地端起酒杯。
只是觉得一股森冷的寒意止不住地从心窝往外冒。
秦缘冲他们点点头,坐在姜林峰身边,努了努嘴,“哪头的?”
“傅家的,傅随潜,刚从国外回来,来拉生意,跟双其他们熟的。”
薛佩给她倒了杯酒,小声地解释起来。
秦缘眼神一锐,傅家。
曾经,这也是上层圈里最辉煌的存在。
在一系列的变故后,不复荣光。
他们并没有沉沦,蛰伏一方,励精图治,以不懈的努力,保存了中坚力量。
这也是个了不起的家族。
狼性的竞争机制,让这个家族不仅没有消弱自身的力量。
反而因为成员的不断较劲,不断超越,加强了各自的实力。
在各大老牌家族因为人员凋零而陨落的当下,他们的不断壮大,着实让人心惊。
那头也在对“不熟悉”秦缘的傅随潜解释她的身份地位。
他隐晦地看了几眼秦缘,之前觉得这个女人一身贵气,但也没往京城女王的身份上猜测。
看她挺顺眼的,就提议她来做女伴。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跟她遇上,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的这条线路,并不该如此之早地遇上她。
应该在他站稳了脚跟后,由她身边的人引见。
或者是更高级别的场合里,被郑重介绍,而不是在这里。
也许,或者,过早的相遇,会打草惊蛇。
“呵呵,是我眼拙,没认出秦部长来,刚才多有冒犯,一会儿我就让人把酒送过来,请笑纳。”
他干脆地举杯表示歉意,把姿态放得极低,再也不敢造次。
他在京城圈里的生意,也许还要仰仗女王陛下的开恩,才能畅行。
“没事,见面就是朋友。”
秦缘虽然觉得他出现得古怪,但也客气地举杯,给面儿地喝下了酒。
傅家扎根西边后,就把京城的势力慢慢撤走了,留下的也都是不重要的人。
以秦缘所见,他们是要等待时机,反扑。
这个身姿笔挺,诙谐幽默,又不乏亲和力的男人,会是他们卷土重来的标志吗?
薛佩低头跟秦缘咬耳朵,“姜瑜放出话来,傅随潜是她的人,叫大家关照一下,双其对他的评价不错。”
最近秦缘比较忙碌,这样的“小道消息”也没时间给她汇报。
他们在底下看着,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秦缘了然地点点头。
姜瑜是不算什么,可姜老爷子可是厉筹谋的智囊团头脑,他老人家的面子可不好随便下。
傅随潜厉害啊,一搞就搞到高级别的。
“我先走,明儿工作结束后叫上你,见一面,我打算请西南的几个老兵聚一聚,你跟迟商给我拿个方案出来。”
秦缘一直对这些老兵尊敬有加,关系也拉着没断。
这些人在退休前,都是一级军士长。
不要觉得军士长官职不大,可人家享受的是师长级别待遇,比将军还稀缺。
是部队各个领域最实在的兵王,从事的都是技术性很强的作业。
“成,秦缘,我跟你说,我特么就特服这批老家伙,我要早投身几年,就跟着赵叔干了。我爹看到赵叔,都服,拉着他跟他坐一块聊天。我老子这么傲气的人,他看得上眼的人真不多。”
薛佩口中的赵叔是炮兵,熟练掌握操作3种类型的导弹,知晓19个导弹测控岗位,先后履行军事使命28次,参加实装操作一千多次,零失误,无过错,成就军中传奇。
还有另外一位,能修补15种战车,荣立的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各种勋章,可以把整个胸口挂满。
这些人,大多从军二十年以上,把一头乌发变成了白发。
他们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膛,用一句“无愧于心”来替自己的军旅生涯画上圆满的符号。
“我们队伍里的几个技术骨干也要好好培养,我还等着他们成为一级军士长,这可比培养一个师长要难多了。”
两人聊着天,没有去掺和边上的热闹。
傅随潜沉默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背靠沙发,慢慢地饮着酒,想起堂哥的话,“你要记住,任何人都是追随成功者,摒弃失败者的,这是人的本性。”
傅家当初几乎是溃逃出了京城。
他们与上位者的争,让那位对他们痛下杀手,成王败寇,他们认。
现在,他们的力量也没有完全具备,但可以顺应潮流,在里头搅和一下。
总不能让厉家的人都快活地坐上这个位置。
这些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的人,不会知道他在国外经历过什么样的对待。
也不会知道,在西北扎根的傅家,这根扎得又多艰难。
哪怕他们知道,也不会在乎。
如果不是他如今的身份,他们不会多看他一眼,这就是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区别。
就像这个女人,她是京城圈里关系网最复杂的。
她的裙下之臣,是朋友,是敌人,是上下级,是亲人。
她在zhn进出自由,手中掌控的势力无法估量。
她是傅家最重要的目标,但她,不是他的目标。
秦缘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她径直走进了书房。
在书桌的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这里面的内容是她拿到的绝密文件的一部分。
文件被加密后,光是破密的前期工作,都花费了半年。
这套密码系统是她没有见过的,据破译的人说,如果不是运气好,这部分都不可能解出来。
但还有一大半,却没办法了。
参数修改后,整个密码系统又发生了改变,这也是密码本身的防御方式。
这些信息被她分割后,放进了不同的文件里。
从明面上看,这件事跟她的关系并不大,她以前没有太关注。
里头记录的是傅家的一些秘辛,以及上层做的某些龌蹉的事。
要查傅随潜意义不大,他的身份一定是天衣无缝的。
姜老看得上眼,能信任的人,一定是通过他的考验,包括能力和衷心。
有些事厉筹谋也没有仔细交代过,毕竟是不光彩的手段,越少人知道对厉家越好。
但姜老作为厉筹谋身边亲近的人,对两家的恩怨肯定是了解的。
他这么做,是嫌厉筹谋手上沾的血还不够多嘛!
看着字里行间的惊心动魄,她心头一动。
有些异样的滋味流入心口,闭了闭眼,将资料重新放了回去。
有些人,可以同情,但不能心软;
有些事,可以洞悉,但不能多管;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资格去站立场。
秦缘都能从这么点风吹草动,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厉筹谋那么老辣的人,通晓历史发展的轨迹,自然会从阅历中找到启迪。
秦缘把遇到傅随潜的事告诉了泰元。
“我没想到,姜老会这么做。”
姜老不仅是智囊团,还是太子太傅,泰元的启蒙之师。
泰元比秦缘知道的更多,也更清楚姜老所作所为后面的意义。
他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眼圈萦绕在他周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秦缘知道,他此刻心头一定不好受。
哎,看他抽烟,怎么就是觉得苦。
她想说些什么,然而此刻的气氛凝重而僵硬,她一时语塞,就是久久的沉默。
直到秦缘离开,泰元除了一根又一根地抽烟,再无半个字。
姜老是厉筹谋的发小,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以性命交托。
他的“背叛”仿若一个巨锤一般,砸在了领袖的心口。
厉筹谋自然有情报来源,他会识别,会参考,会分析,自然也会处理。
跟他儿子的沉痛不一样,厉筹谋更果断。
语气森然地命令下去,“姜瑜,意外身亡。姜……进休养院吧。”
放在桌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面容上隐约带着狠毒的杀意。
底下人悚然一惊,又很快明白过来。
是啊,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怎么能有妇人之仁。
如果不是在这个关键时机,也许厉筹谋可以感情用事,可以徐徐图之。
可就是这样紧迫,厉筹谋只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消除不安定的隐患。
厉筹谋的叔父曾经夸赞过他,比厉家所有的人,都适合这个位置。
他心理素质极佳,把该说的话,把该做的事,都在恰当的时候一一到位,语气节奏无不拿捏精准,简直像一部机器。
泰元即便有了浑然天成,冷眼旁观的大将风度,也无法跟厉筹谋的老谋深算与狠辣无情相比。
傅随潜的出现如同昙花一现,还未在京城里展开他轰轰烈烈的事业,就消声灭迹了。
但秦缘觉得,傅家一出手,就砍断了厉筹谋的臂膀,他们不会消停。
下一次,就会出更狠的招数,这是可怕的对手,却是秦缘可以联合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