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商下了车,秦寄年没有送秦缘回家,而是把她送到了沈君浅的宅子。
秦缘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笑,“寄年,我没难过,早就过去的事,我都不在意了。”
“我知道,沈司令这里有好吃的宵夜,你该饿了。”
他不能去说老爷子怎么样,但他还是心疼被如此对待的秦缘。
“好。”她的眼睛闪烁了几下。
……
到了沈老夫人寿宴的这一天,秦缘陪同沈君浅一同出席。
夫人喜欢老底子的饭馆子,忆当年峥嵘岁月的毛家园,就是她年轻时候不屑,上了年纪却经常来坐坐的地方。
沈家老爷子没去世前,就特喜欢毛家园的菜。
那不是还有个“将军宴”,不隆重,却有历史。
菜色简简单单,都是家乡味。
几个老战友,端着酒杯,吃着回忆。
毛家园还屹立不倒,老爷子包括他的故友大多已相会在地下。
只留下夫人,一晃经年。
沈君浅包了毛家园给老母亲祝寿,就为了她老人家高兴。
熟人可不少。
戚贝贝陪着老沈表姐来的。
母女俩看着关系不密,贝贝对自家娘那“招花引蝶”的性子极为不喜。
只要彭表姐眼神一亮,她立马脸色就黑。
当娘的见女儿神色不对,也不敢明目张胆“勾搭”。
老夫人看到秦缘,肯定有些不自在。
明明看不上人家,现在是儿子也迷恋着她,不肯结婚,孙子对她也余情未了,自暴自弃,找了那么个姑娘。
老沈家上辈子不知道欠了秦缘什么债,这辈子,要这么来还。
可她不动声色,甚至还对秦缘态度良好。
因为,比起秦缘,沈瞳的那个,她更受不了。
秦缘受宠若惊,夫人不亏是大家族出身,演技炉火纯青。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有多么盼望她跟沈君浅能修成正果。
沈瞳果然把那女孩子带过来了。
很有活力的女孩子,就是眼神有些飘忽,探究下去,里头的内容,叫羡慕嫉妒恨吧。
秦缘眼神一眯,这是太会演戏了,还是把自己都给骗了?
沈老夫人撇开头,没有去回应沈瞳的介绍,“缘缘,你来看看我这幅山水画。”
“是陆俨少的作品啊。”
在大家耳熟能详的张大千的泼墨山水和齐白石的花鸟后,在时空上距离比较近的陆俨少山水画,给人一种清新隽永,古拙奇峭的感觉,拥有超凡脱俗的情趣和引人入胜的美感。
“对啊,他的构图一贯都是健壮的,气象高华,没有矫揉造作之处。”
夫人,您说的是画,还是人?
秦缘陪着笑了一声,对她老人家的指桑骂槐,没有接腔。
转到画的讨论上,“陆先生基础扎实,千变万化,是人猜测不到,寻不到规律,却自有规律……”
“是是,这就是国画精妙神秘,魅力之所在了。观其画,品其人,陆先生定是纯正不凡,健康向上之人,看到这样的作品,才能陶情悦性。”
夫人的华服、肃容、眼神,都令人倍感压力,一身威仪,让某位姑娘僵硬了肌肉,恨不得钻入地底。
夫人您又来了,秦缘在内心翻了翻白眼,实在招架不住了,句句都要扯到人身上去。
她借着洗手间遁,离开了是非之地。
尊敬老人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拿来当枪炮使。
沈瞳看到秦缘落单,很是兴奋的,忽略了身边的女朋友,屁颠地走到秦缘面前,“秦缘,你也来了。”
她还是那么特别,穿着白色的旗袍,绣着腊梅,花朵一直延伸到袖口。
要是别人,就该是清纯可人,在她这,就是……就是气场压人。
“嗯,你好。”秦缘淡淡一笑,打了声招呼,忽略沈瞳眼里的热切。
“是啊……”
沈瞳这心就跟歌词里的写的,“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怀念地跟旧情人唠嗑,最容易激起新人的不满。
那女孩被老夫人冰冷的眼神射到心底,射穿五脏六腑。
苍白的唇,凝滞了华丽的容颜,背上嗖嗖地冒着冷汗,头也不敢抬起来。
如果真的仇富,那就不要换上华丽的衣装,贵重的首饰;
既然心理那么强大,又何惧别人的冷眼。
当她如此无助,她的男友却在旧人身边献殷勤,对她是莫大的讽刺。
“沈瞳,她是谁啊?”
她还是控制着理智,语气轻软,仿佛只是为了认识男友的朋友。
“你不用知道。”
沈瞳似有尴尬,似有不耐,他要是知道秦缘也来参加这场寿宴,就不会带这个女人来。
“沈瞳,你,你太过分了。”
女人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想转身离去。
却又舍不得,望了他一眼,他却半分关注都没有撒过来。
咬着牙,狠狠瞪了秦缘一眼,女人终于受不了格格不入的境地,离开了。
“母亲,开席吧。”
沈君浅恰当地隔开了沈瞳和秦缘的距离。
老夫人见兵不血刃地就赶走了不识相的人,心里高兴着呢,欢欢喜喜地过了个寿。
秦缘顿时明白了,沈君浅故意的,难怪非得请她来寿宴。
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瞪眼,沈君浅将最鲜嫩的鱼腹夹取一段,仔细剔除鱼刺,放在她的碗碟里,低声道,“吃吧,凉了就腥了。”
也不是只为了这一码子事。
秦缘不是爱吃鱼嘛,毛家园最近来了一位大师傅,做的一鱼六吃可了不得。
家乡鱼头煲,豉蒸鱼尾,酥炸鱼排,剁椒鱼片,炒鱼米,鱼丸汤,味味鲜美无比。
再添了秦缘喜欢的鱼皮饺子和武湘鱼,搞得一桌子,几乎都是鱼。
老夫人没少瞪他。
瞪就瞪吧,夹心饼干就是这么的,左哄一阵,右哄一阵。
秦缘吃了一口,对他的殷勤感到好笑,悄悄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见她没真生气,沈君浅松了口气。
她对敌人冷酷地可怕,对待亲近之人却又柔软地不可思议。
正是这种矛盾又纯粹的特质,让他迷恋到不可自拔。
其实她很简单,若是对她好,必定会以相同的情谊回报,与她相处再轻松自然不过。
沈瞳如他们的愿跟那女孩分手了,却把热乎劲又用到了秦缘身上,沈君浅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沈君浅相信,不要脸,有手段,以及会耍阴谋这些通往胜利的品质,沈瞳一个都够不上,所以他注定是打酱油的。
这暂且不提,再说回到筵席上。
有人爱鱼,有人就极为讨厌吃鱼。
彭表姐小时候吃鱼被刺儿给害了,一辈子都恨鱼。
她看着满桌子的鱼,能有好脸色?
可她又不敢吭声。
她从小霸道,半辈子连戚家的脸色都没顾忌过,可她怕秦缘。
她一看到这小丫头,全身汗毛竖起。
当年彭表姐跟秦堂叔那是情投意合,风花雪月,畅谈人生。
她刚得着趣儿,就给这小丫头破坏了。
秦缘真狠,居然将她“浸猪笼”。
浸猪笼就是把犯人放进猪笼,手脚束缚,吊起来,放到江河里淹浸。
轻罪者让其头部露出水面,浸若干时候;
重罪者可使之没顶,淹浸至死。
在旧社会,如果发现女子与其他男子关系不正当,或者女子背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与其他男人相见,就可以报给村里或者其他基层的长老会,或者非常有威望的长老。
一旦被确认成为事实,男的就会被乱棒打死,女的就会被放进猪笼扔入河中淹死。
秦缘没有把秦堂叔乱棒打死,而是跟彭表姐一块享受浸猪笼的滋味。
她说了,“我们秦家,跟彭家、戚家、沈家不能交恶,你们自己控制不住,我就帮你们控制一下。”
彭表姐到死也不会忘记,在江里差点窒息的感觉。
那以后,她与秦堂叔再不敢来往。
秦缘手里可是把两人浸猪笼的经过,全部拍下来的。
一旦公布出来,她哪还抬得起头来做人。
今儿她不想来,可她亲姑姑做寿,不来不行。
见着秦缘,她是又怕又恨又厌又恶,没少在姑姑耳旁说秦缘的坏话。
姑姑也讨厌秦缘,可没办法,沈君浅就是死心眼,非得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