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缘吃了早饭,沈君浅就要去上班了。
唐清玄过来接她,跟老沈打了个招呼,带她去山庄里玩。
她现在上班也不积极了,小猫钓鱼似的,三天两头不在岗,
她不乐意去接触那些烦心事,让儿子在肚子里头不痛快。
也没人会说她什么,知道内情的,舍不得说她,不知道内情的,不敢说她。
秦缘没有升上副司令的位置,唐清玄也不愿意去接司令的位置,代理了一段日子,就放开了权力。
司令是从东营区调过来的,秦缘的老上司,宴时谨,宴知槿的哥哥,不是会坏事的人。
就算宴时谨有心想做点什么,在京畿区,他是放不开手脚的,上下都是秦家的人,秦缘这点极为放心。
唐清玄有大把的时间给秦缘鞍前马后,伺候她这个大肚婆,
比起在机关里头,乡野村庄生活更加适合他“隐士”的性格。
“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
小荷贴水点横塘,蝶衣晒粉忙。
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
燕雏似惜落花香,双衔归画梁。”
正是立夏好时节,蝼蛄鸣叫,蚯蚓掘土,王瓜藤蔓爬上杆,庄子里的樱桃熟了,青梅也可以采摘泡酒了。
酸酸甜甜的樱桃,给秦缘开胃,青梅酒做好了,等着来年喝。
看着满院的绿树成荫,秦缘的心情不错,一会儿闻一闻花香,一会儿摘两颗樱桃塞进嘴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唐清玄戴着草帽和手套,像个老农民,在树木间忙碌着,时不时盯着秦缘两眼,见她挺会自得其乐的,也不去打扰。
直到他忙活完了,秦缘才慢吞吞走过来,接过成果,看得满眼都是亮光。
一盘子“红宝石”,艳丽可爱,一篮子“绿玛瑙”,青翠欲滴,都是大自然给人类最美丽的馈赠。
“昨儿干嘛去了?”
秦缘吃着樱桃,眼睛里带着温暖的笑意,跟从前的清冷孤傲确实有点不同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性气质吧。
“去参加母亲一位故人的葬礼,老沈带你走了几圈?”
唐清玄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在她的小腿上轻轻捏揉,舒缓她的肌肉酸胀。
昨儿本来轮上他伺候大肚婆的,他出去忙了,老沈就请假,照顾她一天。
“我们去了一趟美乐超市,肯定够数了,谁去世了?”
秦缘靠在沙发上,微微闭上眼睛,站得时间长了,腿还是会有点酸,他的手法最好,每次都能把最不舒服的地方找到。
“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人。”
唐清玄手里的动作一顿,神色沉重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按摩。
齐叔畅这个人,如果不是他配不上这个时代,就是时代配不上他。
学术是他人生的浓缩,脱离了学术,他也是个平凡的人,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他的作品并非晦涩难懂。
只是他这个人的思想,有时候,太过跳脱吧,所以出版不了,很遗憾。
“我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位真正的文学爱好者。难能可贵的是,他不讨好任何人,不媚俗,不去做一些虚假和花里胡哨的东西,追求真、善美,憎恨假、恶、丑,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妥协。”
秦缘睁开眼睛,略微可惜地说道。
这批老高知彼此关系都不错,秦缘同林昭祥相识,也曾在老爷子口中听说过齐叔畅的不平待遇,经历坎坷,着实让人唏嘘。
他年轻时,也是风流才子,意气风发,因显露不合适的态度,遭上层打压,被B大开除后,在小学任教。
长子在学校跟人斗殴,被打致残,一时想不开,自杀身亡。
小女儿在娘胎里带了弱症出来,一直用药喂着。
所有的不幸和重担都压在齐叔畅的脊背上,搞得他透不过气来。
可他没有放弃对文学的执着,参加了几个大赛,也算在文学圈里出了些名堂。
只是这个圈子里也是勾心斗角,玩弄权术,让他的心寒了又寒。
“可惜,这个社会欺骗了他,抛弃了他,没有给他应得的尊重。”
他沥尽心血完成的著作,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对他是沉重的打击。
“齐教授早就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为了夫人,相信他早就想离开了。”
唐清玄惋惜不已,正直善良的人在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位,作恶的人,就多了一个。
齐教授的离世,让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不幸一生。
“齐夫人确是是个贤妻,良母,才女,还有一个男人心目中最佳的恋人典范。”
秦缘点点头,对齐夫人,深表赞叹。
齐夫人一向是教授夫人圈里的楷模,历经曲折动荡,饱经岁月打磨,依然温婉如初,明媚从容。
怎么活得优雅,睿智,淡定,她可以写一部传记。
说到这点,老唐是有不同意见的。
“您才是男人心目中最佳的情人典范好吗?”
唐清玄好笑的摇了摇头。
她吹皱了一池春水,在那些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记,拍拍屁股走人。
她若是藕断丝连,拉拉扯扯,欲情故纵便也罢,偏偏是个冷血无情的性子,说不要就不要,说抛弃就抛弃,干脆利落地跟刽子手一样。
再见面,就当陌生人。
那些人不把她记挂着才有怪了。
有男人的劣根性作怪,也有对这个女人的真心在,
午夜梦回,这个女人总是在其中,时时出来刷个存在感,总也让人忘不掉。
秦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唐总这么怼她。
唐清玄笑呵呵的去厨房,“中午给您炖鱼汤行不?”
“不吃,天天鱼汤,我都吃腻了。”
孕妇发脾气了。
“好好,给你炖燕窝。”
秦缘一听,皱起眉头,胃里抽了抽,
谁要吃燕子的口水,弄点面条,来点荤素的面码,就足够了。
老唐,就是故意的。
“唐清玄,你给我滚蛋。”
“哈哈哈,给你做炸酱面配上辣牛肉总成了吧。”
按理是不能给她吃辣牛肉的,她本来就燥,又是容易上火的牛肉,又是辣味的,能把她的火往上再顶上去。
可她就是爱吃唐清玄做的辣牛肉,又入味又不会塞牙。
他这一说,可让秦缘的脸色多云转晴了。
吃过了饭,唐清玄在院子里泡茶,
秦缘吃着樱桃,坐在躺椅上看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铺洒下来,花香醺然,令人忘却烦恼。
她的日子可美了,那些把她当“情人典范”的男人们可苦了。
见不着她,想念得苦。
莫雪阳没吃肉前还只是想象,想象她不穿衣服的样子,想象她吃饭的样子,可以想象一切,可以说,还没见面,她就掌控了他的思想。
吃了肉后,他的想象更加具体化。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就能痕久留人心。
当然,生活还在继续,他也没有束缚自己的脚步,该吃,吃,该上进,上进,该怎么,就怎么,实在想念,就把某人的身体画下来,对画撸一把。
画是没有声音,没有体温的,可那些都在他脑子里深深地印刻着呢。
每次完事了,拿出打火机,呲溜一声冒出火焰,把画点燃,烧得干干净净。
下次,又重复一遍,并且,乐此不疲。
傅随安在此期间,两回入京畿区,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傅浥尘吩咐是一回事,他自己想见是另一回事。
最近的那回,他把车子停在她的小四合院门口,等了一夜。
也不知是不是离她近的缘故,晚上做了一场美梦。
开会的时候,会想起她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
抽烟的时候,烟雾升腾里,全是她夹着烟慵懒的姿态;
人不能总是在嘴里念叨,就跟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一样,
这人念叨得多了,对她的印象太深刻,对她的一点一滴太想念,会越来越期盼与她在一块。
她的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任何异性都只能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她是最强大的兵器,杀器,将最冷硬的汉子,杀得片甲不留,只能掌控于她的手,任其摆布。
他就是农夫手里的一颗番茄,渔民手中的一条鱼,毫无反抗之力。
只期盼着被她温柔对待,认真食用,就是他最大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