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没有去管陆河是怎么审讯的,她只相信自己的人。
唐正接手了这事,效率反而变高了。
一样的询问,一样的查看监控,一样的排查人员,秦缘就在一旁静静等待,将自己异常冷厉的表情隐藏进黑暗里。
若是普通女人早就哭得不能控制了,她却能处之泰然。
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十指交叉置于膝头,用平静且信赖的眼神朝对面的唐正看去。
“有数了,是内部人做的,至少有三个人,一个在管理监控,一个在门外扰乱视线,一个动手,韬子也肯定没有出内廷,我已经让人在排查各个院落,尤其是被封锁的那个。”
唐正对这样的事并不陌生,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是真要伤害韬子,似乎只是拿他当个引子,以此来打乱领袖的行程。
“应该就是那个,我们过去吧。”
秦缘起身,正要出发,陆河过来了,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出,带了一地,恶心又惊悚。
他的嗓音非常低沉,似乎压抑着某种狂暴的情绪,“问出来了,在元音阁。”
空气在这一刻冻结,一股阴森的寒气直从脚底爬上了周围人的脊背。
秦缘眉眼淡淡,没有搭理他,执行自己的路线,带着唐正走了。
陆河慢慢靠坐到秦缘坐过的椅子上,将自己的脸庞隐藏进黑暗里,鼻端喷了一股粗气,至于膝头的手紧握成拳,心中充满了怒火。
其中一部分,来源于秦缘的不屑一顾。
拿出枪,他大拇指往下一压,咔哒一声给枪上了膛,又走进了血淋淋的审讯室。
他的表情就像一只盯住猎物的毒蛇,诡异得可怕。
坐在地上已经被打得无法动弹的男人,惊恐地看着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幽深的枪口,对准了他……
内廷的位置,秦缘比唐正熟,她在前头带路。
元音阁是厉泰元的亲妈住过的地方,她死后,就被封存起来了。
打开已经被废弃的元音阁,满脸迷茫的韬子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的母亲,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很虚弱。
秦缘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妈妈,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韬子站起身来,朝着母亲的位置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似乎很不安的样子。
秦缘喉头一哽,却立马调整过来,嗓音中透着轻快,“当然没有,儿子,咱们只是玩了一次演习而已。”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态,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要求安慰,他只是怕给父母增添麻烦,秦缘的心中绵绵密密地疼了起来。
韬子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被自己的母亲一把搂进了怀里。
她什么都没问,因为很明显,韬子也是一无所知的,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何人所为,但他不知道,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所以他已经很沮丧了,秦缘不能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医生给韬子做了详细的检查,他头上的伤口应该是哪里磕破了,并不是被击打出来的,他失去意识,是药物作用,只要好好养伤,不出几日就会痊愈。
秦缘这才放心,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亲了亲他的眼睛。
韬子开心的模样,享受着母亲的亲昵。
陪着韬子睡着后,秦缘在外厅见了唐正一面,直言不讳地提及了陆河,“这小子根本就掩饰不住眼睛里的阴鸷与残忍。他现在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我不能让他靠近韬子,你帮我看着他。”
她不知道陆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身上充满了对她的恶意。
秦缘的脸部线条异常紧绷,眼眸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有种慑人心魄的威严,让唐正着迷。
越接近真实的她,他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秦缘在他面前表露各种不同的情绪,想真正地认识她这个人,即便他们没有结合的可能,这是一种莫名的渴望。
“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安安分分待着的。”
很快,就有陆河在夜店外头被一群孩子用棍子打成脑震荡的消息传出来。
秦缘是看了全过程视频的,陆河喝醉后从夜店后门走出,十几个蹲在墙角的少年们忽然开始斗殴,装得真真的,棍棍都是打在肉上,陆河摇摇晃晃避开,其中一个人却快速冲过去,毫无预兆地挥舞自己手里的铁棍,敲打在陆河的头部。
沉闷的重击声令秦缘满意的勾起唇角。
双腿交叠,单手支腮,姿态优雅而随性,就像在观赏一出戏剧,很明显,演员们精彩的表现取悦了她。
陆河猝然倒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剧烈的头痛使他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少年们围住他一阵拳打脚踢,如果离得近了还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是没有路过的人,都是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远远就绕开了。
陆河用手死死捂住头部,蜷缩起身体护住要害在,直到那群人觉得打够了,才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视频最后,陆河就这么躺在那儿,什么都没做,似乎也不在乎被人打得皮开肉绽的,慢慢地开始大笑起来,极其畅快的笑,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表现了。
秦缘无意识般的用手指桌面,抿紧的嘴角向下弯了些,眼里燃起烦躁的隐火,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
一个意志坚定、手段非凡的敌人,还是在身边的敌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很快,陆河就让那些孩子都付出了代价。
动手打他头的,被人用刀割破了脸,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右眼角横过鼻子贯穿了整张脸,血肉翻卷起来,端正的五官像恶鬼一样狰狞,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那些出手打了他的,不是断了胳膊,就断了腿,就是外头放风的,都没有饶了。
每一场复仇,陆河都会亲眼看着,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些血腥的画面,心底的厌憎被一声声惨叫安抚着。
不知道在哪儿得罪陆河的秦缘,是被陆河的亲哥哥陆离解答疑惑的。
“陆河已经被除族了,他不是陆家的陆河,只是一个姓陆的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秦缘正在摆弄陆离的头发,一开始,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似乎觉得这样看起来太沧桑,又将一部分往右边拨去,可是这样显得有些刻板,又换成了左边……摆弄了许久,又将发丝全部打乱,重生整理,将他沉稳可靠的气质展露无遗,自然凌乱的发丝又给他增添了一股野性。。
一向不让别人动弹他脑袋的男人,一脸笑嘻嘻地享受着。
“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脑子配不上野心的女人。”
他都不屑于提到这个女人。
“是谁?”
“我猜你也不记得了,一个酒吧里卖酒的女人,原来在你那儿,后来跳槽到陈彬酒吧的,那个外号叫桃花眼的女人。”
“不会吧,陆河看上了她?”
秦缘惊讶感叹,话语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陆河看不上她乱七八糟的关系,可那女的,一点都不比她逊色,她好歹还选个高富帅什么的,那女的,可是荤素不忌,什么人种都要的。
“谁知道,那个桃花眼没了工作以后,就去了会所,人也算拼,有了些名气,不知怎么操作的,就跟我堂叔搞在一起了,然后陆河就迷上了她,跟堂叔两个人闹了不愉快,但是谁也没想到,陆河会动手杀了堂叔和桃花眼。”
“这关我什么事?”
秦缘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景,还是过去式的背景,她可一点儿都没有掺和进去啊。
“如果你当初不计前嫌,给桃花眼一个安稳的工作,她就不用出去卖了,或许哪一天,等着陆河过去喝酒,跟她开展一段正常的恋爱,就不会发生后头这些个事了。”
“呵呵,合着我就是个被迁怒的是吧,你们陆家的人怎么都这样,都喜欢搞连坐。”
秦缘冷笑着睨了他一眼,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脸高贵逼人。
“别搭理他,他脑子有病,你好长时间才来找我一回,就不要说他的事了。”
陆离可喜欢她这样的调调了,被她的冷艳姿态蛊惑了,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眼睑,缓缓向她靠近。
“好吧。”
两人互相凝望,本就潮湿的空气变得像水一样粘稠。
秦缘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对陆河的惩罚似乎轻了点。
一切为家族蒙羞的人都将被家族无情抹杀,这是世家大族维护自己尊严最常用的手法,更何况是屠杀核心人员。
不得不说,陆丰智这次的处事手法,简直可以用‘温和’一词来形容,也许是看在陆河还是泰元的得力助手的面上,也许是另有考虑,陆河不再是陆家的陆河,但他还是陆丰智的儿子,这是不可割断的血缘关系,可陆丰智以除族来处理,对内部的人又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这是个平衡的结局。
“我说,咱们的陆自白到底什么时候造?”
陆离极力维持着冷峻的表情,不让委屈的眼神流露出来。
秦缘亲了亲他,唇舌缠绕,“你也找个代孕吧,我身体吃不消。”
“也成吧,总得在老头子死之前,把孙子给他造出来,陆家会集全家之力来抚养这个孩子的。”
陆离郑重地在她的额头留了一个吻,若是为了孩子的母亲,他会倾尽全力的,谁也不能伤害他孩子的母亲,包括陆家的人。
秦缘闭上了眼睛,躺在他怀里,等这天下最优秀的孩子都是出自她的基因,她就不信,秦家的荣光,不会重新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