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要出去一下，让我一个人在屋里躺着，乖乖地不要乱跑。我有些不高兴，但是他反复强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我才哭着放他走了。他怜惜地擦了擦我的眼泪，但终究是有事情要办，深深看了我几眼就走了。
我依旧在哭着。
房门在被他关上之后，忽然又轻微地响了一下，我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就跳起来跑到门口去看。门口却不是韩哲修，是刚刚来的那个桃花眼男人，他看见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在门口，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我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我不喜欢他，就哭着咬上他的肩膀，但隔着衣服，并没有咬出血来，我哭得更厉害了。
他忍着疼，有些无措地哄我：“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松了嘴，他就用手扳正了我的脸，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的皮肤，我偏过头来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这次用了些力道，终于咬出了血。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但是没有推开我。
我怅然若失地感受着口中的血腥味，忽然想起来，刚才他摸我的脸，好像是要替我擦去泪水的。
我不再咬他，离开了他的手指。
他就有些高兴，“琦琦，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我没有回答他，把他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回到了病床上，用被子把我自己裹了起来，裹成一个茧。我的脸也蒙在被子里，呼吸着被子里略有些浑浊的空气。
他想去扒我的被子，解释道：“里面空气不好，你把头露出来。”
我心里一慌，尖叫起来。
他赶紧松开了手，很快我就感觉到有人把我连着被子抱进了怀里，很熟悉的感觉，继而是韩哲修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山涧清泉，“琦琦，乖，不叫了好不好？”
我不甘心地闭上了嘴，挣扎着把头露了出来，看着去而复返的韩哲修，眼神里带着控诉。
他就低笑出声，“乖。”
桃花眼男人坐在我旁边，我这次没有反对他离我这么近。
韩哲修就道：“她现在看起来很任性，但是我倒觉得很熟悉。楚昀，你知道吗，我从小和她在一起长大。她一直以来都很骄纵，又爱闯祸，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给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但我从来没有讨厌或者厌烦过，我是把她当成我的妻子看的，不遗余力地纵容着她。在她遇见慕……”韩哲修想了一下，没有说出他的名字，“遇见他之前，我从没想过琦琦会嫁给别人。”
楚昀有些诧异：“我一直觉得她是特别懂事的那种女孩，很善良，而且很有教养。”
韩哲修：“善良、有教养和骄纵有时候并不冲突。她如果不任性，怎么会死心眼地喜欢那个人？换了别的女孩，早就不敢喜欢了。”
楚昀：“我真想看看以前的她。”
韩哲修的手指轻轻拍着我的背，打开的窗户里送进些微微的风，白色的窗帘微微舞动，我在这难得清闲的时光里渐渐有了睡意，耳边是两个男人的低声交谈，我皱了皱眉，他们就不说话了，我就放心地让自己睡了过去。
没有噩梦的一夜。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觉，在我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醒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色，韩哲修和楚昀都不在我的病房里了，隐隐有月光照进来，我看见门外好像有个人影，我没有叫，反而有些好奇，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个人影见我动作，干脆直接开门走了进来。
是白天那个让我有种莫名感觉的男人。
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他的脸，几乎完美的五官，皮肤好得有光泽，一双眼睛像是寒潭漆星，深邃又冰冷。他紧紧盯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一般，他身上有浓烈的酒味，那种刺鼻的味道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瞬间我的大脑里再次炸亮了一道白光，所有神经都不堪重负地疼痛起来。
我失控地想要尖叫，他却逼上前来，不待我叫出声就狠狠捂住了我的嘴巴。他的动作太粗暴，自从我醒来之后还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他们都是放任我咬，了不起了也就是骂一句，不像这个男人。我哭了出来，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委屈。
他的声音带着森森的寒意：“还装？沈云琦，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流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是装的，你肯定是装的。我害死了你父亲，你又没了孩子，你肯定恨我。对了，你知道害你流产的人是谁吗？是柳晴冉。如果不是我一味宠信她，她也不敢那样对你……其实都是我的错，你还没有报仇，怎么舍得疯？你只是想这样来引起我的注意力对不对？”
他的眼神太恐怖了，冷得像冰，但在那冰封下面，是炽热的疯狂。
我才没有疯，疯的是他才对。
他见我眼神依旧充满恐惧，眼神就愈发森寒起来，野兽一般的凶狠。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被唤醒，我被他的眼神逼得无路可退，忽然间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消音了，紧接着是巨大的噪音炸响在我的鼓膜边，我崩溃了，拿头去撞他的下巴。
我的额头很疼，他只会比我更疼，但他没有松手。
他的表情很吓人，接着我在巨大的噪音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当年明明不是你叫的小婉，给我下药也是刘玲怂恿你的。你为什么不说？”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含着极其激烈的情绪，接着道：“刘玲说了，你是喜欢我才爬上我的床，你后来一人担下、护着刘玲，竟然是怕我对付沈家吗？我怎么会？只要你当初肯承认你喜欢我，我就是对小婉内疚，也会对你好的，我……我可能会对付刘玲，你父亲会保她，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是不会真正对沈家怎么样的。你为什么信不过我？”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年是喜欢你的，要不是我怀疑你不喜欢我，又误会是你害死了小婉，我怎么会那样对你？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