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盯着慕泽轩，盯得眼睛里几乎要流出血来，但慕泽轩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和骨灰坛说着话，语气温柔，摩挲着骨灰坛的手也多情无比，像在抚摸着肌肤。他的神色冷静又有种刻骨的疯狂，沈云琦心惊胆战，害怕慕泽轩因慕清婉的死而打击过大，精神失常了。
她不顾满地的玻璃碎片，快步走过去，想把靠着床坐在地上的慕泽轩拉起来。但慕泽轩好像怕她夺走骨灰坛一样，把它抱得更紧，然后将她的手狠狠一甩。她身形不稳，直接摔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地上，无数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衣衫和肌肤，血从身上的众多伤口慢慢渗出来。
慕泽轩看见了，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和不忍，但很快又变得冷硬似铁。
沈云琦忍着身上的疼，自己爬了起来，浑身是血的样子像极了那天毫无生气躺在路边的慕清婉，慕泽轩眼神渐渐变得幽暗起来。当初的景象和她现在的样子慢慢重叠，往复地交织在一起。
沈云琦不认为慕泽轩是故意的，慕泽轩从未对她如此残忍和粗暴过。她不怪他，但她怕自己这一摔把孩子弄没了，感受到小腹没有什么异样，她才稍稍安心。
她想告诉他不要太难过，告诉他让他快点走出来，因为她还有他的孩子。她是做错了一些事，她可以用下半辈子来赔罪，怎样都可以，但她只求他不要这样颓丧下去了。可她尚未开口，就听见慕泽轩沉声道：“沈云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沈云琦愣了一下。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受很好吧，看我傻乎乎上当受骗的样子也很好玩吧？我那么信你，你却害死了我最爱的人，当然，我也推波助澜了。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竟然还觉得你是个良善的人？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想着要我对你负责，好嫁进慕家吧？嗯？是不是？”
刘玲确实是让她这样来说的。而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是嫁给慕泽轩。可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慕泽轩见她不开口，讥讽地笑了起来，“怎么？我把你的话说完了。你就没话说了？”
沈云琦抿了抿唇，“是我对不起你。”
“你最对不起的是小婉。”
沈云琦沉默着，忽然跪在了地上，任瓷片割伤她的膝盖。她浑身因疼痛颤抖着，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颤意，坚定地说：“她的死跟我确实有很大关系，我无法否认，我也愿意下跪道歉。我知道对不起她，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绝对不会那样做。”她看了他一眼，满眼凄惶，“即使我再喜欢你。”
慕泽轩神色复杂，“沈云琦，你是怎么会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这句喜欢？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这样利用我？”
沈云琦低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动，“我是真的喜欢你。”
“如果你的喜欢是这样。”慕泽轩终于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但手里抱着骨灰坛，很快就站稳了。他默默看了沈云琦一眼，在桌子上放下了骨灰坛。“我担待不起。你不如去找其他人祸害。小婉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忍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沈云琦紧咬牙关，唇上毫无血色。“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慕泽轩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冷漠，端详着她。“对不起有用吗？如果小婉能活过来的话，你不如替小婉去死。”
“你……你恨我了，对不对？”沈云琦清澈的眼睛上似乎蒙了一层水雾，慕泽轩的心猛地一跳。
他烦躁地松开手，然后转身，留给她一个厌弃的背影。“不恨你？难道我还要感谢你、喜欢你、把你当成宝贝一样供着？”
沈云琦如坠冰窟，她觉得浑身发冷。她本来努力这么久，所算计的不过是他的心。可命运弄人，她被刘玲设计，不仅害死了一条人命，还永远失去了他喜欢上她的机会。似乎是上天在惩罚她的贪心一样。
不可以……她明明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恨她……
理智上沈云琦告诉自己，他恨她是情有可原，也是她罪有应得。但是情感却偏偏叫嚣着，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绝望。
慕泽轩转身，坐在床上冷眼看她跪在地上的样子，见她失魂落魄，本应是快意的，但心里的情感复杂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开口，声音喑哑，“你们沈家，现在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沈云琦倏然抬眼看向他。
慕泽轩道：“怎么？你们沈家最近快破产了，这在C市也不是个秘密。你难道不是因为这才爬上我的床的？你难道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想嫁进慕家，来救你们沈家？”
沈云琦想分辩，想说她是因为喜欢他，不是为了其他的。但听慕泽轩的语气，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只有慕家才能救沈家吗？”沈家自己挺不过来吗？不是只要慕家不针对沈家就好了吗？
慕泽轩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怎么？看我这里行不通了，就想着另找别人了？你打算下次爬谁的床？韩哲修吗？他不会嫌弃你第一次是给了我吗？”
“你别说了。”沈云琦闭上眼睛。
她的第一次，她是觉得无比圣洁的，献祭一样地送给了他。可他就这样随便谈论，胡乱轻贱她的情意。
慕泽轩冷笑了一声，“行了，既然听不得我说话，你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沈云琦想站起来，但膝盖疼得根本不能直起来。她试着起身，还没起来多少，一阵刺痛让她立刻软了双腿。她又跪了下去，血肉模糊的双腿再次被锋利的瓷片割破，慕泽轩就在旁边看着，哪怕他离她那么近，也没有扶一下的打算，任她受伤，任她疼痛。
沈云琦就在那一刻明白了，之前待她表面疏离其实亲和的慕泽轩再也不会回来了，现在的，是恨她入骨的慕泽轩。她欠了他一条命，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命。
他再也不会对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