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燕坤泽落座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就连今日的主角太后也已经落座,瞧见他的时候便笑盈盈着让他坐到自己身旁的酒桌来。
战九歌见状就要往百官席中找个空位落座,没料到燕坤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怪异地问她:“你去哪儿?”
“臣的身份不适合待在此处,自然是要按臣的品级去落座。”
大庭广众之下,皇上跟臣子拉拉扯扯的,不像话,已经有大臣的目光往这边看来了。
战九歌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燕坤泽却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了,他仿佛是在做什么稀疏平常的事一般,拉着战九歌往太后身旁的空座上走去。
“你就坐朕旁边。”
“……皇上,那本是皇后的位置,即便咱大燕现在还没皇后,也得是贵妃来坐。还排不到臣呢……”
战九歌无心与他开个玩笑,却被燕坤泽听在了耳朵里,以为他是想央求个名分,就想着与他商量此事。
“战爱卿,你觉得宫里……”
“皇上。”
柔柔的声音在身畔响起,两人回头,就瞧见了太后催促的目光,“快些入座罢,别让百官等得太久了。”
燕坤泽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又看到战九歌坚决的表情,心中软叹了一声,只好道:“不准离朕太远。”
说罢,他便乖乖地与太后相邻一桌,身畔还坐着位战九歌从未见过面的宫妃。
她心中有些茫然。
“公子~公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呼唤着她,战九歌一回头,便看见了翎羽在朝着她招手。
所幸翎羽占的地儿是被总管徐元特地安排过的,摆明了就是让战九歌离皇上近一些。
熙和园内喧嚷了一阵,等燕坤泽都入座之后,便就渐渐静了下来。
由燕坤泽带头,向太后娘娘敬酒,百官共同举杯,齐声喊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翎羽伸长了脖子瞅那太后,不由得发出赞叹:“公子,太后娘娘长得真好看!”
“你形容人家就只会用好看了么?让你多读点书却又不肯。”战九歌无奈地瞥她,手指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腰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心里道一声糟糕。
战九歌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长条方盒子来,一脸郁闷,“都怪皇上拖拖拉拉,我都没时间去找礼祀部登记献礼!”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埋怨一般,燕坤泽回头巡视了一眼,找着了战九歌的位置,瞧见了她手中那份早就备好的贺礼。
只见他转回头去似乎跟太后说了什么,连太后也跟着一同扭头看了过来,战九歌没法子,只好招手唤来了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总管徐元,让他帮忙转交到太后手中。
“依你说来,你们二人倒是为了哀家的寿辰都费了不少心思?”
太后模样生的好,这些年做了太后气质更是高了几个层次,在外人看来太后这样的大人物端庄又雍容华贵,和善而平易近人,令人心中生暖意。
燕坤泽厚着脸皮点头道了一声是,把战九歌的功往自己身上揽了一半。
恰好徐元献上了那方精致的盒子,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战侍卫随皇上来得晚了,让奴才代为转呈贺礼。”
那盒子被燕坤泽拿在了手里,在递与太后的同时,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头安然地躺着一枚打磨得圆润的木簪,上面镶嵌的宝石被雕琢成了凤鸟的羽毛,熠熠生辉,一看便知道不是凡物。
孔雀石与红玛瑙交相辉映,让这簪子显得不太素,也不至于太过华丽招摇,很戳太后的心窝子。
燕坤泽就是不去看太后的表情,便知道她中意这簪子得紧,亲手拿起了簪子为太后发髻插入装饰。
太后本就喜欢这簪子的模样,再加上战九歌的用心和燕坤泽的手艺,旁边的几个妃嫔适时地夸赞上几句,更是要将太后捧上天去了。
坐在不远处的列国一干人见状,便朗声同太后和燕坤泽说道:“不知今日是太后的寿辰,雾纱深表歉意,请让雾纱献舞一曲,作为列国为太后献上的贺礼!”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有所撼然。
私下一阵窃窃私语,却丝毫影响不了雾纱等人的决心。
连翎羽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拉了拉战九歌的袖子,小声说道:“公子,那雾纱真的是列国的公主吗?哪有公主去上台献舞的啊?”
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战九歌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微微半阖,将底下的锋芒尽数敛去,冷笑一声:“网中的鱼要开始它最后的挣扎了,尽管让他们去吧。”
看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燕坤泽心中的想法与战九歌出奇的一致,在思虑片刻之后,便允诺了雾纱的提议。
“既然雾纱公主怀揣着这般诚意,那便请吧。”
雾纱起身对着太后和燕坤泽微微一点头,便让台上鼓乐的人换上了列国中人,自己从观望席中走下,款款走到了熙和园中专门搭建的圆台之上。
缓慢的鼓点随着雾纱的脚步渐渐加快,女子柔弱的步伐中蕴含着坚韧的力道,一点一跃,显示出这位公主确实有不俗的舞步功底。
拨弦乐如同流水般清晰流畅地溢出,带着独特异域风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深深敲击着人的心房。
一声,又一声,仿佛空谷泛起的回音。
突然,曲子急速变调,中间掺杂着莫名空灵诡异的调子,与之一起变化的还有雾纱的眼神。
如果说方才雾纱的眼神中带着柔媚的情意,那么她现在的目光就是丝毫不掩饰的杀意了。
偏偏似乎所有人都未察觉一般,沉迷于她出众的舞蹈和迷惑心弦的曲调中,如痴如醉。
战九歌不屑地冷哼,“果然是下三滥的招数,谁会中她的……卧槽?”
放眼望去,在座的百官宫人乃至皇上太后竟然全部都被迷了心智,双眼呈现出懵然无神的状态,就连身旁的翎羽都变得有些痴了,嘴角的位置还流下了哈喇子。
战九歌忍无可忍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骂道:“蠢鸟,给我清醒点!”
被揍痛回神的翎羽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委屈地噘嘴:“公子,你打我作甚?”
“再不打,你个几百年修为的小家雀就连魂儿都要被人勾走了。”
耳边的调子着实怪异,翎羽心中一惊,慌张地环望了一眼四周,发现人们的双目都变得呆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如痴如醉的模样,直叫人毛骨悚然。
“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翎羽瞥见战九歌起身走到了观望席的最前方,盘腿坐在了地上,右手一挥,腿上便出现一把古琴。
于是,伴随着异国曲调响起的还有一曲突兀至极的古琴声。
这琴声方弹响,所有人的神智便都清明起来,呆滞的双目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精神。
古琴之声潺潺如流水,时而高昂,将那迷魂调压得丝毫听闻不到,时而低沉喑哑,犹如千年的老树低声述语。当对方的曲调变得高扬激昂,它便跟上激昂的节奏,比对方还要来得猛烈,如同惊涛骇浪。
这是一场乐曲上的搏斗,双方谁也互不相让。
但是燕坤泽听得出,他的将军更胜一筹。
原本月朗星灿的夜空中,倏然多了许多的乌云,微风突起,让人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整个熙和园中的灯笼突然全部灭了烛火,众人陷入了黑暗之中,有些惊慌失措,却听得古琴悠悠转高了调子,须臾之间,熄灭的烛火重新燃起。
燕坤泽趁着月光瞧见战九歌脸色发白,一双手却还在古琴上如同跃上干岸的鱼儿跳动,灵巧得紧。
而对面奏乐之人也只余下一人有力地拨弄着弦乐,与战九歌呈敌对之势。
眼界高明的燕坤泽一眼就察觉到了此人的不对劲之处,他全身穿着黑色的长袍,宽大的兜帽将自己的头紧紧地包裹着,连面部都带着黑色面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面。
燕坤泽如今只想叫停这场争斗,却见台上雾纱身姿一转,一道光束从身上脱出,直达天际!
他忙将目光转移回战九歌的身上,耳畔响起一声清脆又响亮的鸣叫,气势汹汹的鸟状红光从战九歌躯体中挣脱桎梏、一跃而起,飞上天际与那光束厮斗。
燕坤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岂料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幻像还在。
莫非那鸟儿就是战爱卿的本体?
万物生这本书早已被燕坤泽细细研读,生灵存世的法则也一知半解,见此场景多少能猜出个大概来。
而令他惊讶的是,似乎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得到这副天上的奇观。
待到乐曲拔到最高调的时候,也是天上的凤凰一口将拿到似锦鲤的光束吞噬掉的时刻!
曲调戛然而止,战九歌解放了双手,胸口内息激荡,几股气息紊乱地交织,连带着后背的伤口愈发刺痛了。
完成了使命的凤凰本体如同被击落的羽毛一样,哀鸣一声,化作一道光重新回到了战九歌的体内。
而对面的男子,用鹰隼般锐利又阴狠的目光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