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坤泽和战九歌从窗口跳了出来,却看到了满院都是乌泱乌泱黑压压的厉鬼,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战九歌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燕坤泽的面前,说道:“皇上退后,我……”
“你什么你。”燕坤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一时冲动把这条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又给豁出去。
鬼使见白龙珠有强大的灵力,还受燕坤泽的支配,当下就警惕起来。他鬼嚎了一声,身后又多了几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脚下还隐隐有七芒星的标志闪现过。
这样的场景,战九歌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不就是自己重伤那天,国师下的阵……可是看鬼使的模样不像是被控制,反而像是被召唤而来,听从于他。
白龙珠爆过一次能量,又乖乖地回到了燕坤泽的身边,珠子上的光芒忽明忽灭,看起来像是灵力后续不足一样。
燕坤泽默默地将白龙珠收了起来,看着战九歌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阻拦。
有心无力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都打算动手的时候,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光从远处的天际飞来,在夜空中拉出了两道长长的流光来,眨眼的时光,两位护法已经出现在了正阳宫的院中。
一阵更浓郁强大的鬼气出现,镇压全场,将鬼使召唤出来的厉鬼全部都吓得又钻回了地底下。鬼使们大惊失色,对着两位护法跪拜,慌张道:“小人见过护法大人!”
也就是二护法心地善良,正要说起吧,就看到大护法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去踹了那鬼使一脚,鬼使瞬间就像是被踢开的球一样,滚出很远的地儿。
战九歌挑了挑眉,啧啧感慨:“大护法腿脚真好。”
燕坤泽的手摩挲着白龙珠,嗯了一声。
气场全开的大护法就算是二护法也拦不住,只见他露出了招牌式的阴森白牙,吓得那些个鬼使连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护法伸出手来,竟虚空将为首那个鬼使给捏了起来,扼着他的脖子,咬着牙根阴笑道:“你胆子不小啊?敢在你大爷的地盘上撒野?”
二护法抽了抽嘴角,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想要上翘的嘴角,走到了战九歌的跟前,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见过少主,皇上。”
对于两位护法来说,战九歌才是正经的主子,而燕坤泽这个做皇帝的是他们两个亲近的关系人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个。
虽然燕坤泽之前表露出了不凡的举动,不过根据大护法的猜测,燕坤泽这是看过什么奇书之后,自行悟了道。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不会放在心上。
战九歌:“两位护法来得真是及时,我有伤在身,动用不得拳脚。还好,还好!”
二护法看着大护法把那鬼使拎了过来,便解释说道:“鬼使一般是不会在人界现身的,他们若是无端出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燕坤泽和战九歌扭头,看着大护法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那鬼使的脸还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却能看到嘴巴开开合合,嘟嘟囔囔地解释道:“属下是被一道地界的召魂符咒带到人界的,那人是什么身份来历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收了人家的供奉,自然是要替人家办事的……”
鬼知道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两位护法?不,鬼什么也不知道……
无证无据的,连召唤他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这让战九歌和燕坤泽面面相觑,各自怀着心事。二护法见两人情绪不大对,便张口说道:“其实,若是要追溯下去,想要找到那位使用召魂符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费一点功夫。”
大护法瞥了自家弟弟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赞同,不过被二护法当做没看到就是了。
不料,不管是战九歌还是燕坤泽都对此不感兴趣了。战九歌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燕坤泽,往旁边走了两步,将两位护法带到了一旁,对他们二位说:“近日,国师出关,可能会对战府下手。还请两位护法对战府多加照看。”
大护法道:“这都几天了,少主还不打算回将军府?”
说完这句话,就连一直纯良的二护法都用奇怪的眼神在她和燕坤泽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战九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直作壁上观的燕坤泽突然开口说道:“最近朝中出了点事,朕要带战将军出燕城一趟。”
人界的事,两位护法不便插手,不过他们听罢之后还是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尤其是大护法,意味深长地对战九歌说道:“近来我和幺儿夜观天象,察觉到少主的本命星有些明灭不定……”
夜色微凉,大护法在看战九歌的侧脸时,无意中对上了燕坤泽死亡般的凝视,顿时把后半句就给咽进了肚子里面。
战九歌本来还在等他的后半句,突然见大护法语气一转,就说道:“我看少主大概是要走桃花运了。”
“……”净胡扯!
战九歌默默白了他一眼,叮嘱道:“总之有事你们便多多担待,我出行时,让白文几人跟随即可,不必太过兴师动众。”
二护法道:“宫中侍卫影卫不在少数,何以要白文他们跟随?”
战九歌还想着给皇上留点面子的,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示意他们快把这个话题转开,没想到燕坤泽竟然主动说明:“宫中的侍卫靠不住,还是战府的侍卫更靠谱些。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拍了拍战九歌的肩膀,示意她该回到寝宫中去了。两位护法适时告退,相当有眼力见了。待到燕坤泽和战九歌进入了正阳宫之后,二护法突然抬起手来触摸着空气,讶异地喊了一声。
“大哥。”
大护法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只见二护法的手似乎在触碰着什么,而后就看见他捏起了拳头,在空气中重重一锤,顿时捶出一个透明的结界来,上面还隐隐能看到一张符纸。
两人静默:“……”
次日,燕坤泽就在早朝上跟文武百官说起了要交权给国师和右相之事,只寻了一个借口,说是要去附近的山上清修几天,避避暑。
若是换做以往,帝王要是说起避暑,那就是贪图享受,群臣就算不会直接反对,也会提出一大堆的理由和借口来阻挠。不料这次仿佛个个都是哑巴了一样,不管燕坤泽怎么挑拨着他们,言语里带着嘲讽,都低着头不声不响。最后还是国师和右相带头附和应了几声,百官们这才跟着拍马献媚。
看得燕坤泽在心中冷笑不已。
从下了早朝之后,燕坤泽便令人去收拾修整了,不管是宫里的宫人还是暗里的影卫,都各自忙碌去了。徐元忐忑地说着:“皇上真要出宫啊?为何不带上奴才呢?”
委屈巴巴。
燕坤泽手中捧着书,一边淡然地翻着书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朕是借着这个借口出去走走,你年事已高,不适合四处奔波。”
徐元:“那谁来伺候皇上啊?”
燕坤泽拿着手中的书往寝宫方向指了指,说:“那不是有战爱卿在呢么?”
“……”
徐元在心中暗自腹诽:那位将军也是个要人照顾的主儿,到时候出了宫,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他脸上尽是苦哈哈的表情,却也没有再多说,便催促着宫人们准备完全,省得皇上在宫外过得不好,受了委屈。
早在燕坤泽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做皇子也没少吃苦,所以他倒是对物质这些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是觉得徐元此人大概是整个宫里对他最忠心耿耿的奴才了。
宫人们在各处忙碌,燕坤泽眼皮子底下有许多人蹿来蹿去,看得燕坤泽有点眼花。他放下了手里的书正闭目养神,就听到有低哑的声音提醒道:“门外白族少族长求见。”
燕坤泽登时睁开了眼睛,“宣。”
而后,宫门口的侍卫就听到了一声传话,让莫轻尘进了正阳宫中。
这也算是宫中值守侍卫的默契,除了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人,还有另外一股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观察,向最高位的那位主子传递消息。偶尔主子有什么命令的话,也会由这些看不见的人亲自口传。
莫轻尘进入了正阳宫之后,就瞧见了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把一些小物件拿来拿去,徐元徐总管忙得焦头烂额,手上还拿着一张纸。莫轻尘走近了一瞧,才看见上面列满了清单。
什么龙涎香、檀香、金樽杯、蚕丝被……看这阵仗似乎是要出远门?
等他回过神来,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燕坤泽的目光。
黑幽幽的,深邃极了,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突然想起那天被龙气救治的时候,两人耳鬓厮磨时的场景,顿时腾的一下就脸红了,扭开了头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燕坤泽:“……”这个家伙到底在看到他的时候脑补了些什么?!
燕坤泽问:“莫少族长今日来朕这儿,可是有什么要事?”
莫轻尘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的宫人,发觉他们似乎都顾不及注意这边,便开口道:“我是想看望一下战将军,还有……跟皇上道谢。”
“道谢?”燕坤泽目光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大好的回忆,脸色有点难看。“道谢不用,你们该给朕添的麻烦一点都不少。”
莫轻尘心虚不已,说:“我已经和族中的长老商量过了,镇守燕南的驻军人数不变,封赏也还按往年的来,不再多加。其他要求,皇上就当做没听到吧,是白族要求太过、怨不得皇上。”
听闻这话,倒是燕坤泽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本以为还能跟白族拖延上一段时间,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白族倒是先提出偃旗息鼓。
这场拉锯战,看来还是他胜了。
燕坤泽问他:“即便是白族的圣器造化轮被朕所毁,你们也毫无怨言吗?”
莫轻尘规规矩矩地朝着他一拜,眼中澄澈,令人心生好意来。他说:“圣器与圣器之间的交战实属意料之外,不过两者皆是同宗同源,白族自然不会把仇记在白龙珠和皇上的身上。当然,若是白龙珠能回归到白族那是再好不过了。”
桌子上面的珠子原本是静止不动的,在听到莫轻尘的话之后竟然左右滚动了好几个来回。
就仿佛是人在摇头拒绝一样。
莫轻尘:“……”这珠子都快成精了吧!
诡异的气氛下,燕坤泽突然轻咳了一声,问道:“既然白族已经做出决定,那朕也不好再为难尔等。瞧少族长这样子,今日似乎是来辞行的?”
在如此嘈杂的背景下,两个人还能进行正常的交流,也算是一种奇事了。只见莫轻尘从身上摸出一样物件来,看样子像是个戒指,银制的圈身上融着一颗宝石。那宝石通体都是艳丽的红色,形状被打磨成了小巧的鸟形,鸟喙和翅膀以及鸟尾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刀刀的雕刻将这宝石纂刻得栩栩如生。
尤其是那双镶嵌了帝王绿的眼珠子,若是不经意地一眼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的眼睛转动,熠熠生光。
莫轻尘举起了那枚戒指,让燕坤泽的心顿时漏了一节拍。听说燕南白族地区的民族有送首饰做定情信物的风俗,难不成……他这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燕坤泽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害羞多点还是恼火多一些。
不料,莫轻尘傻傻一笑,对他说道:“这是我们白族每个族人都有的东西,叫凤灵戒。是专门用来和同族的凤凰们通消息的。战将军一个人在外多有不便,行事若是遇着了难处,就可以唤到最近的同族来帮忙。我本来是想亲自交给她的,不过……”
他停顿了下,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了燕坤泽,小声说道:“能不能请皇上代为转交?”
有点自作多情的燕坤泽眼里透着不善,对莫轻尘用上了死亡凝视的眼神。
莫轻尘:“……”
不多时,燕坤泽就从桌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用没什么起伏变化的语调说道:“既然是你的一番好意,朕无权做主,不如让她亲自当面谢过。你们也正好道个别。”
这话似乎是要带着他去见战九歌!
莫轻尘的心中像是有只小鸟儿一样在雀跃,就差没嚎两声来表达一下内心的小激动。
虽说天道无常,但是万事万物自然有其定律。有些感情不分先来后到,而有些感情却是先入为主,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就算是付出了全力去追求,也不一定会有回报。像战九歌此人,虽然的确很触动莫轻尘的心弦,但是在看到燕坤泽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了。
这个男人也许是那个带走他命定之人的敌手,是他用尽一生都打不败的敌人。
这种感觉就仿佛吃下了白族里的凤果一样,嘴巴里最开始是漾着甜味儿的,可是吃到后来,不管是心里还是嘴里,只余苦涩的味道。
怀着憧憬又胆怯的心情,莫轻尘跟在燕坤泽的身后,走进了正阳宫的寝宫之中。他是受过白族中各位长老的教导最深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些金色的帘帐布置的奥妙,当下就对燕坤泽此人肃然起敬。
他虽然是人界的皇帝,但是懂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少。哪里像人,分明快成精了!
两人穿过了重重帘帐,不过却意外地没有看到战九歌的身影。
莫轻尘稀奇地问道:“难不成战将军出去了、而皇上没看着?”
走在前面的人并没有应他的话,而是打开了寝宫的窗户看了看外面,然后掀开了龙床旁边的软塌上的被子,只见里面什么都没有。
莫轻尘笑道:“被子那么薄,就算是有人的话,也一眼就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燕坤泽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自个儿的龙床上,金灿灿的被子被他捏着一个被角轻轻地撩看。
看到被子里面的小家伙时,两个人都是一怔。
只见软绵绵的被子里,被褥被卷成了一圈儿高高的小窝,就好像是鸟儿筑起来的巢一样,里面有一只通体红羽的鸟崽睡得四仰八叉,两只翅膀摊开,鸟爪蹬在空中,因为接触到凉凉的空气时还瑟缩了一下。圆鼓鼓又毛绒绒的小肚子挺起来,像是吃了不少珍馐一样,撑的圆溜溜的。
而最令莫轻尘在意的是这鸟儿尾巴的部分,有一只羽毛长得是七彩斑斓的,看起来很突兀,但是莫轻尘一眼就认出那是从自己的身上拔下来的那根。
莫轻尘哈哈笑着:“没想到跟战将军融合得还挺快……”
燕坤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莫轻尘的胸口,当下就让莫轻尘想起了那点令人不好意思的事儿,把自己的胸口捂得严严实实的,侧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哼。”燕坤泽收回目光后,伸出手来挠了挠小凰鸟的肚皮,只见身处睡梦中的小凰鸟抖动了两下展开的小翅膀,用鸟爪踹开了他的手指。
一点都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