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九歌不悦地道:“你说我脑子有病?”
“属下并没有那个意思。”二护法被她质疑也没有生气,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让人对他不免心生好感。“少主于我有恩,在我生死之际肯赠予少主身上为数不多的翎羽。救命大恩,属下一直铭记在心。”
战九歌不满地喂喂了两声,在哥哥们取笑的视线里,委委屈屈地摸上了自己的尾椎骨——即便是现在她屁股上也没几根翎羽!
“不过给九少主记忆动手脚的人,应该是要比我们修为都高上许多的高人。起码是仙级以上的人物,此事需要尽快禀告给主子。”二护法说完,就见大护法点了点头,召唤出一只全身都黑漆漆的小兽,给它嘴里塞了一块布。
其余几个人见了,更是大吃一惊:“这是……麒麟?”
黑麒麟的体型本来要比现在这样大得多,不过自从它被战九歌和燕坤泽从边陲的妖怪贩市里面救出来之后,就被燕坤泽封了大部分的修为,变成了和狼犬大小的模样,便于修行。它见了战九歌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咬着大护法塞给它的布条,就迈着小步子欢快地蹦到了战九歌的跟前,讨好地巴巴看着她。
战九歌困惑地低头看看它,又看了看两位护法。只见二护法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只好伸出手来在黑麒麟的脑袋上面摸了摸,它这才心满意足地往旁边扑腾了一下,随即消失在空气里。
大护法蓦地叹息:“九少主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燕城的天,怕是要变了。”他这话说得有些戚戚焉,听得战一龙心惊肉跳的。
在座的人里面,除了两位护法,唯一知道大护法这话背后意思的人,也就只有战一龙了。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问他们两个:“不知道两位护法来西都做什么?这客栈里面的招魂阵,可是两位布下的?”
大护法回道:“并不是。我们来是因为主子接到消息,说西都的都统得了怪病,终日卧床不起,还满口说胡话。西都内常有人失踪和暴毙,我们两个前来一观,才发现这城中夜里几乎是一座死城。”
折腾了一晚上,外面的天色将明,战双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道:“死城?护法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护法接过了话茬,说道:“就是说,方才我和哥哥在西都城中查探时,发现城中的活人虽然各自安寝,街道上也无人外出。不过我们兄弟两个自地界而来,自然是能看到一些几位少主看不到的东西。”
战七星问:“是魂魄?”
“对。”说到这里,两位护法同时缄默片刻,二护法接着说道:“我们兄弟二人身为鬼使,在燕城周边的城镇中也接引过不少魂魄入地界,像西都这种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尽是鬼魂的现象,也是头一次见。”
“……”
突然,任平生像是笃定了什么事一样,说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陷入震惊和恐慌的事:“这样看来,那个都统绝对有问题。他说不定,是在拿生人的精气或者肉身在练什么邪术。闭门不出卧床不起这些鬼话,大概都是因为外表容貌发生了变化,所以才找了这种借口来搪塞百姓。”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战双城道:“天马上就要亮了,想要知道西都都统更多的事,不如去找哪位北亢大人问问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戏谑地看向了自家小妹。显然,战九歌若是要出动的话,要比任何人都有用得多。
第二日,天色刚亮,西都城中就恢复了以往的生气,百姓们都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开门做生意,街道上又恢复了原本热闹的模样,人来人往的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今日出了客栈大门的人,却只有战双城和战九歌两人。
世人的眼睛只能看见他们两人,尤其是那些其他客栈的伙计,见着战九歌和战双城从客栈走出来之后,一脸震惊,口中还喃喃着道:“居然还活着!真是怪了!”
没有理会这些爱看热闹的人,战双城和战九歌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让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位护法心焦得慌。
大护法在他们的耳边催促道:“我说啊,你们就不能走快点?早点办完这里的事,也好早点回燕城不是?”
“那么急着回燕城做什么?”
“好少主,你该不会忘了那画像的事吧?整个燕国都贴满了你的画像,可见皇上找你的心思有多急。“
战九歌困惑了:“他找我,我就非得回去吗?”
只见两位护法齐齐以手扶额,二护法言道:“倒是忘了,少主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不知道主子和少主你是何等关系。”
关系?能有什么关系?战九歌与战双城只觉得茫然,谈笑间,已经到了北亢所说的别院门口。别看北亢这人看起来是个职位不低的副帅,但是住的别院倒是不大,小而精致,一看这人就是粗中有细。
正好他们来时,赶上北亢从大门里头出来,一见着战双城果真带着战九歌登门拜访了,瞬间眉开眼笑的。“哟,你们这是……在西都逛完了?”
战双城笑眯眯地说道:“嗯,不知道北大人方便让我们进去聊聊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北亢又重新把门推开,对他们说道:“请进请进。”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战九歌,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腼腆。他这副样子,让战双城更加断定,这个家伙就是喜欢战九歌没错!
北亢住的别院有几分燕城贵人们所居住之处的味道,院子里放着一方石桌,四边各放一尊石凳,几个人连里屋都没进,就在院子里头坐了下来。
两位护法因为隐在暗处,北亢看不见他们,所以直接坐在房顶上,闲来无事晒晒太阳。北亢说道:“两位稍坐,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哎!不急!”战双城伸手就把他拉住,按着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喝茶的事儿,以后再说,我们两个来是想跟北大人你打听一些事。”
北亢哦了一声,顺着他坐下,“你说。”
战双城睨了一眼战九歌,只见这丫头像是十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才问道:“听说西都的都统,得了怪病,多日不见他出门,可是真的?”
北亢认真地点头:“这事确实有不少人知道,都统府里的人也都这么传。我之前有心拜访,却被婉拒,还有些纳闷。真不知道都统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连人都见不得。”
“那西都可有人失踪?”
北亢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惊诧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扫视:“你们的意思是说,在西都里失踪的人,跟都统有关。”
这两人谁也没有回答他,战双城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算是应了北亢心中的猜想。只听战双城接着问道:“这么说来,西都果然有人口失踪的事了?”
“有。”北亢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在我刚来这儿没多久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地接到报案,说西都城有百姓神秘失踪,生人途径西都也会死得不明不白。因为都统那时已经称病卧床了,所以这些事都是由我来接手的。但是在过了几天之后,失踪百姓的尸体就会被发现,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仵作检验过尸体后,都说这些人是……”
战九歌挑眉:“是被吓死的?”
北亢眨了眨眼:“你们怎么知道?”
“这就要问你了呀!”战九歌微微一笑,与自家二哥默契对视了一眼,打算开开他的玩笑。“若不是北亢北大人推荐我们去客栈休息,我们也不会找着这满城阴气遍布的原因。”
早在多年前还在边陲之地行军打仗的时候,北亢就听说过一些奇人异事的传闻,现在就算是西都城里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他也会觉得不足为奇了。
“原来几位都是世外的高人。失敬失敬!”北亢肃然起敬,对着他们二人拱了拱手,忧心的表情浮于表面。“这些日子,这几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上,我却无力作为。不知道几位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战双城见来意达成,应得也没那么痛快,故意吊着他的胃口说道:“这个嘛……我们兄妹这次从这么远的地方赶往皇城,是想着在重阳节前赶回家去探亲。你这件事比较棘手,所以……”
“哎!来得及!”北亢算了下日子,痛快地挥了挥手:“这不是还有大半个月么?此事若是能顺利解决,我必宴请诸位重谢,再准备上香车软囊和随行的护卫,一路护送几位回燕城!”
树上落了不少鸟儿,其中一只白色的尤为惹眼。战九歌睨了那鸟儿一眼,便对北亢说道:“护送就不必了,我的兄长们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这一路上吃不了亏的。倒是有件事想要让北大人帮个忙。”
“姑娘直说无妨。”
“先带我们去见见都统大人。”
群鸟惊飞起,独留一只白团子停留在树枝杈上。
在从北亢的别院中出来之后,战九歌就和战双城闲来无事游走在西都的街道上。“北亢虽应了我们,不过却是要我们回去等他的消息。看来这个都统藏得很严实啊,就算是这位北大人也难以接近。”
“这不就越能说明,这个都统是有问题的吗?”
战九歌环抱着自个儿的手臂,半阖着眼睛,享受着日光的沐晒,慢吞吞地走着,一副极其舒适的画面。他们虽说是凤凰,不过偶尔也会像普通的鸟儿一样,变回小小的一只蹲在高高的树枝杈上,缩成跟鹌鹑似的模样,晒晒太阳再惬意地玩耍一会儿,再没比这种场面更舒服的时候了。
说起来,刚刚那只白鸟倒是看着眼熟。
战九歌渐渐陷入了沉思。
正想着呢,就听见一直暗中跟随着他们兄妹俩的两位护法说起了悄悄话。大护法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勾着唇对二护法道:“幺儿,老家来人了。”
二护法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抬头,就看到方才出现在北亢别院里的那只白鸟,用略显讶异惊喜的语气道:“是白文啊!”
白文?战九歌的脑子里面瞬间闪过一个人的面庞,一纵即逝,快得让她没能忆起这脸长得什么样子。倒是战双城多嘴问了一句:“那只白文鸟是谁?”
他们走到了一处没人的空巷,正要唤两位护法问个清楚,结果就从这空巷里面闪出一抹人影来,手中握着长刀,像是鬼魅的影子一样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来的太快,悄无声息,在举刀的瞬间才被战九歌与战双城察觉。就在他们两个发现有些躲闪不及的时候,一柄长剑架在砍下来的刀刃下,铿锵一声极为响亮。
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衣出现,却无形之中和战九歌记忆深处里的那张面容对上了,无比熟悉和亲切。
一直围观不出手的大护法在暗中鼓掌:“来得好!白文拿下他!”
被唤作白文的男子应了一声,随后对那名偷袭之人招招不留情。那人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西都人服饰,但是头上却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下是黑纱遮住的脸。
白文一刀挑起将他的面纱划了下来,成功掀开,不料这脸却让几人大吃一惊。那张脸略显苍老,隐约能看到皱起的褶子,但是整张脸上都涂上了红蓝白三色的油彩浓墨,就让人很是不解。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见他稍有愣神,这人察觉到这些人身手不凡,来历不明,不是他可以动手的对象,于是抬腿一踹,趁着白文躲避的时候撒了一把烟雾,自己则是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待烟雾清散之后,白文挥了挥手,发现那人已经逃得没了踪影,当即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就对着战九歌跪下了:“属下失手让他跑了,还请公子降罪。”
战九歌面无表情地道:“起来吧。”
战双城抬起了白文的下巴,在小白文讶异的目光中,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最终对战九歌赞叹道:“小妹身边跟着的人个个都非同凡响,我看小妹你啊、还是尽早挑个人嫁了吧。整天打打杀杀的,哪儿像个姑娘家做的事?”
白文甩了甩头摆脱了战双城的手,纳闷道:“你谁啊?不知道我家公子有婚配了吗?”
战九歌:“!!!”
这话倒是出乎战双城的意料了,他正要细问下去,就看见两位护法从空气中齐齐现身,同时伸手捂住了白文的嘴,白文发出唔唔的声音,一个字都没让他听清楚。
也怪战双城这种的少主常年不在战家,反而没有战九歌来得有威严。所以战双城盘问无果之后,只好放弃。战九歌隐约觉得要是追问白文可能是在给自己挖坑,所以没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在西都的街上闲逛了许久,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发现来西都的都是些过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这里的传闻,只敢买点东西匆匆离开,也不敢多做停留,更不敢有人去那些客栈里留宿。当地的百姓们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过着自己的糊涂日子。
等回到了客栈的时候,战一龙正地坐在大堂里面好脾气地耐心哄劝着红莲吃饭,任平生冷着一张脸坐在旁边,显然是已经被这个小丫头给气得不轻。而红莲则是抽抽噎噎的一副哭过的样子,见到战九歌回来,就委屈地撇嘴,伸出手来要求抱抱。
“小不点这是怎么了?”战双城一屁股坐在了七星的旁边,伸手拦截下马上要送进他嘴里的碗,拉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粥,顿时从头暖到了脚后跟。
战七星嫌弃地瞥他。
“红莲起来又调皮了,结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训。”战一龙眉眼间尽是笑意,只觉得任平生跟小孩子计较起来的模样也很有趣。红莲趴在了战九歌的胸口,抽抽噎噎地控诉:“师伯坏蛋!”
白文暗自松了口气,在大护法的耳语过后,颇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恭敬地对几人行礼道:“战府护卫白文,见过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七公子。”
战一龙放下了喂娃娃的小勺子,好奇地问道:“怪了,你们怎么都离了战府,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来我祖父是对此地发生的事很关心?”
白文回道:“并非是老爷关心,而是皇上关心。我等是奉皇上之命,来彻查此事。”他没想到战一龙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其他人有些坐不住了,战七星睨了白文一眼,反问道:“战家的护卫,什么时候跟燕国的皇上有了直接的主仆关系?”
“这……”皇上就是你们凤凰一族的先祖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白文一脸猝郁纠结,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倒是没想到竟然连少主战九歌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