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小的身影光速跑开,战双城笑着眯起了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过老,他现在看到这些小孩子,总觉得自己似乎老了,距离自己还处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就在他抱着手臂晃荡一转身,看见任平生就站在他的身后,不声不响的。
战双城抚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你要吓死人啊?站在这儿默不作声的干什么?”
任平生摇了摇头,面上一副奇怪的神色,明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眨了眨眼,就那么瞧着他。战双城有些不满地回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是个晓得看人脸色的人,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兄妹与你门下弟子有过多的接触,我往后便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不,你误会了。”任平生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和你兄长,性格和脾性都迥异非常。心里觉得好奇而已。”
闻言,战双城有些好笑地道:“我们战家八子,个个都很有性格。听说就连小妹都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你若是有一朝一日全部得见了我战家人,那才叫开了眼呢。”
任平生脸色愈发微妙了:“哦?那我倒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实现夙愿。”
两人难得和平相处,并肩走在墨门前山的宽敞大道上,闲来无事,说了些修道的一些奇人异事,倒也相谈甚欢。
任平生说道:“你大哥正在试图唤起你妹妹的记忆,我很好奇,你们兄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你是如何到了试炼之地的?”
“说来惭愧。”战双城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两手叉腰大摇大摆地走着,被墨门诸多弟子暗中观察也不甚在意。“我与大哥相差不过两岁,大哥因为战家的担子重,性子从小便沉稳发闷。我呢,生性不愿受拘束,因而被大哥宠得放荡不羁爱自由。出来历练虽走过许多地方,游历过人界的大半国土,结实了不少同道至交,却也得罪了不少人。”
“有一年我接到消息,一个得罪过的仇家约我进试炼之地决战。谁知道去了那儿才发现,他请了救兵来制我。寒窟之中,一囚便是几十年。”
任平生挑眉:“等等,几十年?你们兄弟……”
“你该不会以为,我大哥还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吧?”战双城颇为好笑地看着他:“连你都有上千岁了,我大哥当然不是那种小雏鸟的年纪。不过算起来,我小妹才是最符合你理想中的年纪。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家小妹结为道侣啊?”
任平生面色淡然地说道:“不必了,我心中有人。”
“是吗?”这倒是让战双城深感意外。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高冷又禁欲的道长,竟然也有心仪的人。改天旁敲侧击,问问大哥看看好了。
两人走到了弟子们练习剑术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很宽敞,也有点吓人。众所周知,墨门是建在东昆仑的高山之上,山峰之间互不相连,想要修筑出整个恢弘的墨门,就要在两座山之间架起平台,扩大面积。
而墨门的这些路也不知道是怎么修建的,竟然凌空建起了许多条通空中小径和平板直桥,最后连在一处又大又圆的平台上。
这台子叫拭剑台,战双城粗略地扫了一眼,在这儿练剑的弟子起码有上百人,按照间隔距离和方阵的大小来算,紧凑紧凑,平时开个大会也还能容纳一二百人。
战双城往拭剑台的护栏旁边紧走了几步,从高处往下俯视,只见这下面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偶有间隙能瞧着下面,却只能看见长于山腰上的林木,绿葱葱的一片,往不见底。
直起腰来,战双城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出了惊叹。任平生觉得有些莫名:“你们凤凰一族,常翱翔于九天,怎么连这点高度都看不得?”
“你懂什么?”战双城哼笑一声,叉腰道:“我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冰窟里头都多少年了?深埋地下那么多年,当然不会好受。自从出来,我还没飞过。”
“伤好些了?”
“差不多。”
拭剑台上乒乒乓乓,一阵兵刃交接的清脆声响,弟子们在教导师父的指导下开始独立的剑术训练。只见一排飞剑齐刷刷地上了天,有灵力低微的弟子操控的剑自然是在半空中左摇右晃,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看得人心惊胆颤。
战双城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饶有趣味地一眼望过去,嘴里嘲笑道:“真是笨,没几个机灵的。一代更比一代差。”
早在战双城被困试炼之地前,他的能为就已经达到了与战一龙不相上下的地步。可惜战家的后嗣注定命运多舛,战一龙没了一只眼睛,修为大退。他被困在试炼之地中数十年,险些殒命。战九歌为了寻大哥,更是被诱骗至试炼之地,失去了原本的记忆。
现在愁得战一龙每天都唉声叹气,眉宇间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散过。
战双城正是因为不想每天都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所以才从风雨殿里出来闲逛,也不想回去打扰他给九妹治伤。
任平生虽然没见过战九歌长什么样子,但是从战双城的轮廓不难看出,他们应该大致上都有些相似。战双城是偏清瘦阴柔的类型,身材腰肢都要比战一龙还纤细许多。他往拭剑台边的护栏上一靠,从山崖下卷起的风都能好像能将他吹走一样。
见任长老带了一位不相识的人来到了拭剑台,负责传授剑术的是天地支长老墨非可的座下大徒弟谈浩渺,他让弟子们自己练习,他迈着大步匆匆走了过来,对着任平生躬身一拜,道:“弟子拜见任师伯。不知任师伯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无事,我们只是随处看看。”任平生对这位能干的弟子颔首,却听见弟子当中发出一声惊叫,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了正在练剑的弟子群。
只见其中一名弟子,不知为何,他的长剑不受自己控制,在天上胡乱飞舞,打得其他人的飞剑也一并掉了下来。似乎是伤到了不少人一样,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声。
敏锐的战双城吸了下鼻子,嗅到了一丝细微的血腥气。他倚在栏杆上,将吹拂到面上的发理在了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人受伤了。”
“什么?”谈浩渺忙对任平生抱拳作揖:“师伯我去看看。”
“快去。”
任平生也顾不得那些礼数,挥了挥手,就看着谈浩渺转身往慌乱的弟子们当中跑去。
战双城饶有趣味地问他:“你是墨门的大师伯,你一出手可就能压制住这场慌乱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任平生道:“我不能帮他们一辈子,有些事还要靠他们自己解决。”
话音刚落,就见有些弟子忙收回了自己的飞剑,有些飞剑却不得控制,四处飞撞,与其他的剑发出清脆撞声,任平生目光一凛,身上凝起了剑光。
但是不知为何,就在他身上的剑气蓄势待发的一瞬,一名弟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被人撞飞,好巧不巧地距离拭剑台的护栏不远。
下面可就是万丈深渊。
此事的拭剑台上一阵灵力混乱,弟子们几乎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还有人被踩踏摔倒。任平生见场面难以控制,身上的剑气便划破长空,将天上乱舞的飞剑用强大的灵力带走,全部都收缴到了任平生的面前,齐齐插入了地面。
然而此事还不算完,弟子们中紧接着传来一声呼喊:“不好!长鸣师弟掉下去了!”
要说拭剑台的护栏,就算是像任平生这样的成年男子站在旁边,都高至胸口,一般的小弟子想要跨过去,还是很费力的。平白无故怎么会掉下去?除非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任平生面色一沉,正要从护栏旁边跳下去御风救人,却见战双城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仰起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天,嘴巴一张。
任平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一声长唳自他的口中发出,整个拭剑台都安静了下来,骚动似乎就这么停止了。墨门的弟子们齐齐望着他,目光中既是疑惑,又充满了不可思议。
在如同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战双城伸出双臂阖上了双眼。任平生似有感应,“你……”
“嘘!”战双城神秘地在唇边竖起了食指,轻声道:“安静。”
这时,从山崖下面似乎传出了什么嘈杂的叫声,远远地传到了高空山巅之上,任平生扒着围栏向下看去,其他的弟子也都效仿他一同向拭剑台下张望。
仍旧是一片白色云海,不见任何异常。而那些叫声,却像是群鸟飞过发出的叫声。
下一刻、云层被破,数不清的鸟儿簇拥成团冲破云霄,将一个人从抱团的鸟群里面丢了上来。群鸟振翅的声音太过响亮,震撼人心。
铺天盖地的群鸟在拭剑台的上空绕了几圈,最终又飞往了云层下面,寻找自己原本栖落的山谷。
被抛上来的人,可不就是长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