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古德鬼镇
九天霜华2019-05-28 20:255,350

  在燕坤泽一行人离开之后,悦河以南一带,天色突变,短短顷刻间,就有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突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天上便降下瓢泼大雨。

  这一场雨,来得太迟,却也不算太晚。

  悦河的水位暴涨了许多,竟然要比以前都要高上许多。拍岸的水浪几乎要淹过农田地里去,这时,君雅才信了自己所见。

  大燕的国境不小,南北水土差异较大。像现在这种天浮异象的日子,北方缺水,地表的植物都已经干枯,就连树木都呈现出了枯竭衰老的征兆,已经不仅仅是缺水了。

  “听说,我们离开燕城之后,燕城外那些不受雨泽的山区里,有年老的枯木承受不住灼热阳光的炙烤,烧了。”

  从出了青娥坳之后,战九歌就换一身雪白的衣袍,与燕坤泽身上的那套月牙白交相辉映,看起来和他更像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虽说这样子看起来像是个贵人家的小公子,但是她女儿家的扮相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诸多人的心里。

  比如燕坤泽。

  他瞧着战九歌穿着不大合身的衣裳,将袖袍束开又扎紧,看起来极为苦恼。

  “过来。”燕坤泽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喊了一声,战九歌便小幅度地蹭了过来,伸过了自己的双手。

  这衣裳是徐元给燕坤泽收拾的便服,质地轻盈,用料讲究,透气性极好。穿在这样的气候里,再适合不过。而因为燕坤泽身形宽硕,正儿八经是个实打实的男人,这衣裳穿在战九歌的身上,自然就宽松了几分。

  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着实显嫩。

  不过战九歌毫无自知,燕坤泽心中喜欢又不愿多说,便成了现今的样子。

  燕坤泽一边给她挽着袖袍上的褶子,用袖套耐心又认真地给扎好了,一边回道:“你的消息传得倒是快。听说起火的,还是七芒山。”

  “嗯。”战九歌露出几分痞笑来,整个人顺着燕坤泽张开的双手窝进了他的怀里,一点都不嫌热,反而在指尖拢出了一簇火苗来玩儿。

  “音陵老祖不入俗世,人界有难,也不过是想着冷眼旁观。这天底下有几个是不自私的?她只想护着她的猫子猫孙,却没想到天上的、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燕坤泽只感觉胸口一阵烦闷,向后倒靠在靠垫上,深吸了几口气。就在这空档,突觉胸前一松,压着他的人已经变回了原形,懒懒地趴在他的胸口上,一双翅膀摊开,爪子一蹬,开始装死。

  他虽然没有用手去安抚她,眼神却瞬间化作了柔和的一汪水,静静地睨着她,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马车行驶在路面上,摇摇晃晃不甚平稳。不过贵在行驶得快,白文驾着马车,只用了半天的光景,就到了江南的地界,距离陵川也就只有两天的脚程了。

  白龙珠在这一路上一直施放自己的震慑力,跟头顶上的天较劲儿。因此这一路走来,天色都是阴沉沉的,偶尔还会给点面子,下一场大雨,沿途施些恩泽。

  百姓们还以为是上天降的恩泽,欢喜地跪在路边叩拜。马车经过时,燕坤泽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不言不语。战九歌问起他时,他报以冷笑:“世人愚昧,将命都托给了天。”

  战九歌:“身份不同罢了,你若是与他们调换,兴许此时也不过是个为生计发愁的普通凡人而已。”

  燕坤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下,猝不及防的笑颜像是一把射出弓的利箭一样,咻地一下戳在了战九歌的小心心上。

  有甜蜜的汁液从心口破裂掉的地方流出来,流淌过心田。

  他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有些事在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一切。佛语说众生皆平等,不过是用来搪塞世人罢了。”

  窝在胸口的凰鸟用翅膀尖儿挠了挠屁股,没吭声。

  又用了半天的时光,他们行至了一处小镇。这镇子名唤古德镇,是取先人德行之意。镇子充满了江南情调,韵味十足,一条小溪流贯穿了整个小镇,来往撑船的却是些长相清秀的姑娘。

  古德镇独特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燕坤泽,不久之后,白文就将马车停了下来,请他们两位从马车上下来。

  当白文还在好奇怎么下马车的人就皇上一个的时候,突然瞧见燕坤泽的衣襟口里探出一根金色的翎毛,随即有一颗小脑袋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顿时无语。

  少主不顾形象地变作了凰鸟,赖在皇上的身上不肯动,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了皇上嫌弃。

  长孙世北等三人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瞧见眼前古德镇的大碑和流水小桥时,还晕晕乎乎地。陈浪问道:“白公子,咱这是到哪儿啦?”

  白文恭恭敬敬地回道:“江南的一处小镇,古德镇。”

  几人望了一圈,觉得少了个人,机警的杨柳青问道:“战……同僚去哪儿了?为何不见他踪影?”

  由于燕坤泽是背对着这几个人,所以他们自然也就看不到还在燕坤泽怀里探头探脑的赤红色凰鸟,而燕坤泽也没有回应的样子,白文只得开口圆场:“我家公子先一步进镇上探路寻落脚的地儿了,几位……不如现在一同入镇吧。”

  话虽然是在问长孙世北三人,但是白文的眼神却看着燕坤泽。

  这位主子话极少,一路上都没怎么跟白文说过几句话。问到跟前了,燕坤泽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迈开了步子,往流水桥上走去。

  从北边儿来的路,往古德镇上去也只有这么一条,年代久远的石砖路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苔,微风拂面,杨柳垂髫,尽管有些江南的绿意,但是草木都因为异常的热浪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仿佛人被抽空了体力,而弯下的腰。

  这样落满了树叶的路上,踩过了燕坤泽一尘不染的白色鞋子,倒有几分违和。

  身后跟着三个爱对景致高谈阔论的大臣,白文则是牵着马匹的缰绳,后面的那辆马车便自己跟了上来,像是有灵性一般。

  镇子显得有几分恬静,像是个温文婉约的姑娘,而他们像是闯进了姑娘闺房的浪荡子一样,吓得姑娘如同受了惊的小家雀一样,瞪大了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们。

  就像这些镇上的百姓,用好奇又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一样。

  战九歌左右瞧了瞧那些百姓,一双凤目眯成了一条缝,任谁也看不见瞳孔中有红光闪过。她往燕坤泽的怀里缩了缩,不紧不慢、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些人,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只有燕坤泽能听见。

  因而燕坤泽的步伐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原来不是错觉,而是真的。燕坤泽用手指揉按着自己的额心,觉得这一趟出门,真是什么事都上赶着找上来,让人想避也避不开。

  杨柳青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老大的两个太阳,纳闷地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陈浪,小声问他:“你说,日头这么大,怎么我进了这镇子里头,却感觉阴凉阴凉的。这儿的树荫,也遮得不严实啊!”

  粗神经的陈浪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心静自然凉,你的心别是死了吧?”

  “……”

  进入古德镇之后,路也只有这么一条,两旁都住着镇上的居民,偶尔街边有摆着小摊子的小贩,也不高声吆喝,而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渐渐走远。

  长孙世北小声说道:“不知道几位察觉没,这里的百姓似乎不太对劲。”

  杨柳青像是遇着知己一样握住了长孙世北的手,长舒一口气,夸赞道:“还是七王爷高明啊!我与那小浪崽子就说不到一处去。不知道王爷发现没,这里的人……”

  他说到此处时,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氛围。却不料马头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脑袋中间,吭了下气,吓得长孙世北与杨柳青瞬间分开。

  等他们二人看清楚作怪的是这通灵性的马儿时,这才安下心来。

  白文笑得温和,足有治愈和宽慰之意,对他们说道:“大概是这里的百姓性子内向,不愿与外人打交道罢了。几位还是别多想了。喏,主子都走远了。”

  抬首一看,燕坤泽独自一人踩着不平的砖路走出了很远很远,吓得他们连忙跟上,生怕把主子给跟丢了。

  他们这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不宜再行,于是燕坤泽便在一家看起来像是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

  客栈的牌匾上写着古德客栈,言简意赅,这大约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了。燕坤泽徐徐开口,说:“就是这儿了。”

  怀里的凰鸟不安地在他胸襟里蠕动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脑袋也塞了回去。

  这客栈看起来有些老旧,竖在客栈外面的旗子也破了个边角,进客栈的时候,他们发现客栈的门槛被磨平了不少,显然是个有不少客人进出的好生意户。只是没想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摆设都很陈旧,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一样,有些地方还落满了灰尘,无人去打扫。

  陈浪看着有些阴暗的客栈,终于心中生出了几分怯意,拉了拉杨柳青的袖子,小声说道:“老杨,你看这儿像不像你府上的旧阁楼啊?”

  “胡说八道。”杨柳青面无表情地斥责他,“我家可是住的平房,大合院儿。”

  “哦,那我应该是记错了。”

  嘀嘀咕咕的对话终于引来了这客栈的主人,主人是个看起来不好相与的妇人,半老徐娘,面目冷硬,张口便问:“我这儿可是黑店,你们几个该不会是来投宿的吧?”

  哪有人开了黑店还说自己是黑店的?

  几个人觉得莫名其妙,白文走上前去,客客气气的作了一揖,说道:“店家,我们确实是来投宿,还请店家行个方便。”

  妇人冷漠地言道:“简单,拿钱就行了。”

  说罢,她往旁边的门瞧了一眼,就看见又有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形岣嵝,还有点驼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妇人言道:“给钱,然后跟着他去客房休息便可。”

  这个妇人的语气实在不好,让三位大人觉得根本不是待客之道,就想与她好好说道一番。不料白文抢在他们之前,拿出了一叠银票来,高声压过了杨柳青的声音,问:“店家看这些够不够?”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妇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却在看见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之后,脸色好了许多。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放轻了声音夸道:“不错,是个上道的。老李,带他们上去吧。”

  这话就好像是启动那男子的机关一样,被叫做老李的人微微一点头,就提着一盏冒着微弱光芒的小灯,领着他们上了客栈的二楼。

  白文目送着他们上去,然后手一挥,就有一个铁盆出现在了地上,赤红色的火焰在盆里跳动,那鲜亮明艳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间客栈,将阴暗都尽数驱逐。

  没有理会那老板娘震惊的脸色,白文半蹲下身来,将那一叠银票都塞进了火里。片刻的功夫,银票都化为了灰烬,等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之后,在老板娘面前的柜台上就出现了那一整叠厚厚的银票。

  白文笑得纯良,礼貌一点头:“叨扰了,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老板年疑惑地打量了他许久,才挥了挥手,说:“自便吧。”

  客房内,战九歌见燕坤泽一关上房门,就从他的衣襟里面飞了出来,落在了不算柔软的床铺上,耍赖似的在上面打了几个滚,才变作人形。

  那一身白袍映衬着一床灰蒙蒙的被褥看来,反而衬的她愈发贵气了。

  只见战九歌在床上坐着便没个正形地翘起了二郎腿,揶揄着问燕坤泽:“身陷鬼城,一身帝王龙气却被阴气包围的滋味如何啊?夫~君~”

  燕坤泽也没含糊了她这一声呼唤,松了松衣襟,三两步走到了床榻前,一手撑着床褥,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当下就把这只看他笑话的凰鸟压得死死的。

  哎,怪我魅力无边,连皇上都把持不住。

  战九歌一边厚脸皮接着男人传来的龙气,一边不要脸地在心里暗暗感慨,给自己个台阶下。

  直到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回神的战九歌才一脚抵上他的腰,把他蹬出老远。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战九歌难得对燕坤泽颐气指使,瞪着眼睛说:“去开门!”

  要是她嘴唇没有发肿,耳根没有泛红,说不定战府的那些鸟崽子们还会吹着口哨把她夸上天。而现在她这副样子,活脱脱就是抓着偷情的小模样!

  燕坤泽心里泛着浪,面上还要装得一本正经,转身拉开了门。

  白文低着头没敢往里面看去,其实他耳朵好得很,整个客栈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出于无奈,他也不会来打扰这两个不好得罪的人。

  燕坤泽问:“什么事?”

  “主子,有个姑娘说要见您。”

  只见燕坤泽眼眸骤然深沉,他没有问这个人是谁,而是问道:“她在哪儿?让她直接进来。”

  白文微微颔首,然后一拉旁边的人,就把她推到了燕坤泽的面前。而燕坤泽则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客房里面,迅速地关房门。

  关到一半的时候,他对白文说道:“留意四周。”

  “是!”

  这古德镇上透着古怪,有许多的事燕坤泽都想不通,但是让他最为担心的,还是眼前这个女子。燕坤泽长叹一口气,抬起眼眸的时候,就看见战九歌呆坐在床上,同样用懵然的眼神看着突然出现的陌上霜。

  陌上霜眨眨眼,试探着喊道:“战九歌!战将军?”

  愣神了好久的战九歌终于回神,瞠目结舌,满脸都写着你怎么在这儿,就差没抓着她的领子质问一番了。

  陌上霜解释道:“是皇帝哥哥答应带我出来的,但是他又说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那样目标太过明显了,所以我就提前出发,来这个镇子上等你们。”

  这客栈的客房再简陋不过,一张桌子四条板凳,还有一张床能睡人。多余的便没有了。

  谁能想到这里竟然住着整个大燕最为尊贵的三个人?战九歌有气对着陌上霜没法发,转而质问燕坤泽:“皇……你怎么能让她跟着出来呢?多危险的一桩事,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燕坤泽无辜地耸肩,表示自己也是被逼的。这丫头耍赖撒泼的手段跟战九歌学了个九成,燕坤泽想着与其留她在燕城做一个不定时的危害,不如带在身边。

  她克九歌,九歌克他,他又克这死丫头。

  往复循环,自然不会失衡。

  听着了战九歌的问话,陌上霜露出璀璨的笑脸来,蹲在战九歌跟前,内疚地问:“你不怪我拔了你翎毛啦?”

  战九歌伸手制止:“停,别说了,我尾巴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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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将军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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