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囚困海岛
九天霜华2019-05-28 20:255,462

  静止则无风。

  但是处于快速移动中的战九歌,身旁如同有疾风呼啸而过。

  她十分享受翱翔九天的快感,要不是顾及到自己的后背上有人,真想在天上翻几个滚儿。

  陵川紧靠着的海,叫陵海,言简意赅。

  夜间的陵海并不平静,暗潮涌动,若是真有船在这样的海面上漂泊,恐怕早就被海浪给吞噬了。

  就在这黯淡无光的黑夜中,一只巨大的凤凰驮着一个男子在陵海上飞行,燕坤泽整个人都快要被吹成面瘫傻子了。

  最后实在没辙,只好拿出了白龙珠,让它抵挡去了大半的风力,这才好受了许多。

  就在燕坤泽觉得自己全身都泛得冰凉了,才听见战九歌说了一句:“找到了,看下面。”

  燕坤泽努力睁大眼睛,从战九歌的后背上往下望去,只见一片漆黑的深海中,隐约能看到一块凸起来的岛屿,看范围面积,大约足有一个小村庄那般大。

  战九歌问:“落吗?我闻到了生人的气味。”

  再飞下去,恐怕燕坤泽也熬不住了。他应了一声,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下。”

  在天际泛着红光的凤凰就好像回归大地的怀抱一样,一头栽向了地面,在闪现了一道赤红光芒之后,两个人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屿上。

  风浪还很大,拍击在岩石上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似的,听了好久的海浪声,战九歌已经对海有些厌烦的情绪了。她一抬起脚步,就受到了许多树枝杈的阻碍,绊着腿走动起来十分艰难。

  燕坤泽:“这岛上的树还真是不少。”

  哪里有什么树,战九歌一眼望去,不过都是些歪歪斜斜生长得极为难看的灌木罢了,战九歌伸开了五指,一小簇的火苗在手心跃动,随即就像是不安分的孩子一样,从她的手里一跃而下,纵身投向了那些非草非树的植被。

  虽说灌木已经被海水打湿了不少,但是在触碰到凤火的一瞬间,就迅速被点燃了,熊熊烈焰,火光冲天。

  一片片相连的灌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看起来就好像是整个岛上都着火了一样。

  很快,就有人的呼喊声传来,战九歌和燕坤泽踩着火光便来到了岛屿的正中央。

  只见这里挤挤攘攘,竟有不少的人在这里休憩。他们察觉到火势之后,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因为被困在这岛上多时,他们因为无法点燃篝火,而吃了很多天的生食了。

  火光把这里照的通明透亮,自然也就有人发现了战九歌和燕坤泽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渔民的人,他们避开了火,都向着这两位围了过来。

  战九歌看得出这些渔民不分老少,脸色都很难看,大约是多时没有饮用淡水的关系,于是就从后腰上解下一个水囊来,率先递给了一个看起来头发花白的老伯。

  “老伯,先喝点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这里的渔民都是十分淳朴善良的人,即便是有人带了水源来,见她第一个给的是最有名望的鱼老伯,大都没有异议,反而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战九歌。

  凤火烧了没多久,就把这里潮湿的灌木都烧干净了,战九歌一挥手,凤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海风吹过,将灰烬吹入了大海里。

  一群人围坐在岛屿的中央,因为只有这里是海水无法冲刷到的干净之地。

  战九歌粗略扫了一眼,发现光是这岛屿上就有足足上千人,岛屿不大,将这些人放得满满当当的。

  盘膝而坐的燕坤泽已经丝毫没了在宫中时讲究万分的洁癖,也不管污泥和海风将自己搞的毫无仪容可言,他正放低了姿态,询问那位老伯:“你们被困这里多少天了?”

  老伯还不大能说话的样子,伸出了干枯的手掌来,比了一个五。

  后面就有年轻人小声地说着:“我七天了……”

  “六天。”

  “我们三天……”

  这些人是分先后来到了这里,如果战九歌他们没来的话,恐怕所有人都会变得跟这位老伯一样。一个小小的水囊在这些人的手中传开,每人都只敢轻轻地啜一小口,让战九歌和燕坤泽看了既欣慰又心酸。

  然而令人觉得神奇的是,这个水囊里面的水就好像永远都喝不完一样,拿到手里的时候一直是沉甸甸的,也就让人以为里面还有水。

  燕坤泽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记得吗?”

  黑暗之中,这些人的脸并不能看清,他们畏惧着黑暗抱团坐在了一起,面面相觑,却又都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簇明亮的火焰出现在战九歌手里的一根木棍上,只见她将地上还剩下的干枯树枝都堆到了一起,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就好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人的内心,让他们在数日的惶恐之中,感受了几分温暖和安慰。

  一个少年赤着上身,往靠近战九歌的地方坐了坐,他觉得似乎这个小公子看起来比较暖和一些。

  他回道:“我们是被海浪刮到这里的,因为船坏了,就没法离开这里了。我看你们两位大哥哥好像不是我们陵川城的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也在这岛上?”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个表情,他们也在好奇这两个人的身份。

  战九歌与燕坤泽对望片刻,看见他微微颔首,才扭过头去,笑着摸上了少年的脑袋。

  她说:“我们是谁并不要紧,你们只需要知道,乖乖听我们的话,才有机会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家去。”

  少年原本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的眼睛,在听到回家两个字之后,瞬间变得明亮又有神。

  火光在他的眼瞳中跳动,像是他内心在跳动的渴望。

  趁着人们都围拢了过来,战九歌绕着小岛屿走了一圈,大概数了一下这里的人数,眉头蹙起,意识到不对劲。

  等她坐回了燕坤泽的身旁,也没有避讳这些人,跟燕坤泽直言说道:“不到一千人,人数根本不对。”

  燕坤泽沉默了片刻,小声问道:“会不会是已经……”

  战九歌摇头:“不会的,如果是准备大型的献祭生人仪式,不会一点一点地要他们的命,那样是毫无效果可言。只有一举冲天的大量生魂才能助人突破瓶颈。”

  “那就再找找。”燕坤泽的眼眸像夜色一样深沉,太多复杂的情绪溺在里面,让战九歌也看不清他现在到底是悲是怒。

  战九歌嗯了一声,再次离开,寻找了一处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变回凤凰再次冲上了九天。

  岛屿上的风很大,尤其是方才一把火将那些灌木都烧了之后,除了一些砂石,几乎没什么遮挡。这让赤着膀子出海的少年不禁咬着牙打起了寒颤,船毁了,他连一件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就被海浪卷到了这里。

  原本以为能保住这条命是件幸运的事,没想到在这里等待着生还的希望更加难熬。

  风声太大,几乎是在人的耳旁呼啸而过。

  就在少年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时候,一件外衣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人,他眉目俊逸,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却含了太多太多担忧的情绪,仿佛他生来就这般关心世人,关怀天下。

  少年被燕坤泽脱下来的外衣罩住,拢进了他的怀里。男人坚实又宽厚的胸膛像是一堵高大的墙一样,将剧烈的海风尽数挡去,连风声也似乎远离了他,飞往了千里之外。

  他听见头上的男人开口问道:“还冷吗?”

  少年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这位大哥放我起来吧,会弄脏你的衣裳的。”

  男人一看就不像是疾苦人家出生的人,这一身衣服虽然是黑色的,但是贴在他身上,却感觉衣料质地极好,一定是很贵重的衣物。他心中羞赧,不好意思再穿人家的衣裳,挣扎着就要脱掉,却被这个男人给按住了双臂。

  燕坤泽淡淡地说道:“穿着,不许脱。”

  少年就乖乖地窝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周围的几个成年男子看了,虽然境况没比这少年好到哪里去,却仍旧能抵挡一阵风寒,笑闹着跟那少年说道:“光仔,算命的先生说你今年会遇着贵人,一点都没算错啊!”

  少年听着他们的调侃,红着脸颊哼哼唧唧地反驳道:“那他还说我今年命犯太岁呢、你们怎么不提这茬?”

  气氛突然凝重,周围的人们也没了打闹的心思,个个低下头来也不知道是否在思念着家中的亲人。

  少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了许久,也说不出个安慰的话语来,倒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极为镇定的燕坤泽一眼,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不是陵川的人、那你是哪儿的人啊?怎么好端端的,来这吃人的海上?”

  转移了话题,燕坤泽察觉到这些人都似乎有着同样的困惑。他们不设防,燕坤泽自然以坦诚相待。

  他说:“我是燕城人,之所以不远万里而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被困在了这里,需要我来带你们回家。”他话语稍微一顿,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吃人的,不是海,而是人心。”

  人心就像是沟壑一样,装载着七情六欲,简言之,全部都是贪念。

  这一路走来,青娥坳和干木村也好,古德镇和净世观也罢,再到陵川百姓的身家性命,皆因一个贪字而起。心若是得不到满足,做的再多,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国师能惦记一整个陵川,就会把整个大燕作为他修道的垫脚石。

  他已经疯魔了,道是魔道,修行二字已经建立在凡人的血肉之上。

  这样的他,还能为大燕所用吗?

  “燕城啊!”周围发出了阵阵的感慨声,虽然觉得他说的后面的话有点听不太懂的感觉,但是却觉得这位公子果然不是正常人,有哪个燕城人会跑这么远来只是为了受这份罪,还说什么带他们回家的话。

  少年光仔对于燕城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常听身边的人提起过,说燕城是整个大燕最繁华的地方,大燕最尊贵的人就在那里。

  光仔兴奋地用手拽了拽燕坤泽的手臂,期待地看着他,问:“那大哥哥,你有没有见过皇上啊?就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大人物!”

  有几个青年人伸出手来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劝说道:“光仔,不要为难别人……”

  “见过。”燕坤泽平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就好像在回答别人问他今天吃了没这个问题似的。

  周围的人静了下来,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却也掩饰不了眼中和光仔同样的好奇。

  光仔一个少年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听他这么一说,便立时相信了。他在燕坤泽的怀里动了动,嘿嘿傻笑,伸出一根手指来,央求着说:“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皇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和我们一样,也会哭会笑吗?”

  高高在上的存在,保留着他固有的那份神秘。而他越是神秘,人们就越想知道,他到底神秘在哪里?

  燕坤泽将他的衣裳拢得紧一些,好让风不灌进光仔的领口,他风轻云淡地说着与自己有关的真实故事,就不知道这些人能听进去几分。

  “他和你们一样,是普通人。和你们每日辛勤捕鱼养家糊口相差不远,他要处理很多很多的事,养大燕这个国,糊天下百姓的口。”

  “……”

  “他比你们还要孤独,一个人要担起许许多多的事,所以他累了烦了也不会哭,开不开心都不会笑。”

  “啊……”光仔挠头,对他说的话感到困惑和不解。“那他知道我们被海浪吹到这里、回不了家的事吗?”

  若是这个问题换在方才,几个大人肯定要取笑这小孩子不懂事,还要调侃一声远在天边的皇帝、说一句皇上距离我们那么远怎么会管得着我们的死活呢?

  可他们现在不想那么做了。

  这个孩子代表着大燕的未来和希望,他们不愿意用现实这盆水来浇灭他这簇燃烧着、跃动着的小火苗。百姓只有全身心地依赖着那位君王,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燕坤泽的手掌抚过光仔的头顶,他眯起了眼睛,远眺着天边的那一抹红色光芒,唇角微挑,话语铿锵:“他知道。”

  “所以,我来了。”

  按时辰来算,已经快要过子时了。

  夜里风浪太大,人们都聚集到了一起,几人一簇围了好几个火堆。火源自然是从燕坤泽面前这个火堆里取走的,原本人们以为潮湿的小树枝杈不会被点着,岂料那火焰诡异得很,一点一个准儿。

  又过了许久,人们大都围着温暖的火堆睡着了。

  连燕坤泽怀中话很多的光仔也紧闭着双眼睡得很踏实,他抬起头来望向了那抹快速飞回的红光,轻手轻脚地把光仔放到身旁一个守夜的汉子怀里,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那汉子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岛屿的周边是有礁石矗立的,黑色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冲刷到了礁石上,拍击飞溅出了许多细碎的浪花,有的也溅落在了燕坤泽的身上。

  他对此丝毫不在意,形单影只地伫立在海岸边,突然喊了一声:“白龙珠。”

  一颗闪着耀眼光芒的珠子就突然显现在他的面前,悬空停滞,像是在等候差遣的下属一样。

  燕坤泽:“看来你能为见涨,已经可以随意隐匿自己的行迹了。”

  白龙珠光芒忽闪,似乎是在应和他的话一样。

  这里没有别人,战九歌一时半会儿也还赶不回来。眼前一望无边的海洋就好像是张大了巨口的怪物一样,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那个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你怕了?”

  燕坤泽不疾不徐地低声道:“这一万多年来,我怕过谁?”

  “呵。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这万年的光景,过得可真快啊~”

  白龙珠似乎感应到燕坤泽身躯里藏有应龙那一抹残魂,欢欣鼓舞地绕着燕坤泽转圈圈,甚至要亲昵地从他衣襟钻进胸口——那是它从应龙身上脱离出来的地方,极其怀念。

  燕坤泽抿紧了唇,说:“不跟你多说废话了,若是要带这些人离开这里,有甚么办法?”

  “这片海里有共工的子孙,你或许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你怎么不说,从一开始要害这些凡人的妖怪,就是共工一脉的后裔?”燕坤泽冷漠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鄙夷,反嘲道:“寻求他的帮助,还不如直接把这些人丢海里喂鱼。”

  “哈。”脑海中的声音大笑一声,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沉默了下来。

  就在燕坤泽以为他已经消失的时候,他用着怀念的语气低声说道:“曾经,我……也就是你,救过一只鲲。”

  “嗯?”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种大鱼是栖居在北方幽深的大海中,像陵海这种南方的海域,又怎么会出现鲲呢?

  燕坤泽心下不以为然,就听他接着说道:“如今早已不见鲲,不过它却曾留下一样信物,说有朝一日需要海族的帮忙时,便将这信物沉入海中。”

  说着,一片白光粼粼的鱼鳞出现在燕坤泽的面前。

继续阅读:第一百一十二章 鲲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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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将军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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