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渊身上余毒未清，这是赤炎知道，墨林渊也知道。只是第一个阶段的解毒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便是不甚重要的细枝末节，好好调理便可以了。林清浅自认没有说谎，墨林渊走的时候，身体里还是有毒素的。
吴明义没有想到，竟然还真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脸涨的通红，忍不住道：“那秦王可有说何时邀你去解毒？”
“不知道。”林清浅诚实的摇摇头，张嘴道：“秦王给了我些银钱，便送我出府了。我拿着那些银钱，在城北买了一栋宅子。”
吴明义既然敢盘算林清浅，自然是有派人打探过情况的。林清浅也不傻，半真半假的话，才能被相信。况且对面坐着的还是一个为官多年的人，不像老狐狸一样狡诈，却不可能是小白兔的天真。
“父亲。”吴怀瑾看准时机，接过话道：“清浅妹妹说的是真的，我……”
“当然是真的。”吴明义打断吴怀瑾的话，脸上带着笑，开口道；“既然这般，那我便如实禀告给林大人了。这是林大人的家信，卑职这便转交给林小姐。”
林清浅接过吴明义手里的信，正巧下人泡茶回来。三人又是一阵寒暄，林清浅只说自己有些闷，想出门走走。吴明义朝下人使眼色，带着林清浅走了。
“父亲，你看这林清浅。”吴怀瑾今日是意外之喜，一边打击了江氏，一面还笼络了林清浅。遂脸上带着笑，开口道：“是不是可信？”
吴明义摸着下巴上一缕小胡子，深思良久回道：“看起来不像是说了假话，不过林清浅这痴傻突然好了，还是有些怪异。”
“父亲有所不知。”吴怀瑾暗有所指，开口道：“林大人家的后宅，只怕没有那般安静。我倒是相信林清浅说的，自幼痴傻，遇到了医术高明的师傅。不仅只治好了林清浅，还传授了医术。”
不然林清浅这一身医术从何而来？这又不是白日吃馒头，吃多少都塞进肚子里了。放眼京中的御医，那个不是自幼开始学习。听说林清浅还会针灸之术，光是这一点，只怕不少御医都比不了吧。
“倒也说的过去。”吴明义还是有些怀疑，犹豫道：“那她成在后宅装这么久，心思定然十分阴狠。这种人不得不防，还是要小心些。”
吴怀瑾是姨娘所处，对林清浅的处境感同身受，解释道：“父亲有所不知，在这后宅里，要是不痴傻些，容易受伤。”嘴里说着，手不自觉摸了左脸。
吴明义本想问这话的意思，看到长子落寞的表情，还有脸上被厮打留下的痕迹，不禁有些心疼。喉咙微动，开口道：“为父知道你的苦，眼下还需忍耐。只要想林清浅一样，忍过了现在，一定能被世人看到。”
这话丝毫不像出自一个父亲之口，可吴明义说出来，没有一点的羞耻。江氏的娘家现在还有用，所以便要忍着。等到用不上了，那便……
“儿子明白。”吴怀瑾点点头，眼里都是深深的汝濡之情。语气带着浅浅的委屈，张嘴道：“只是还请父亲空了，多去姨娘那里看看。姨娘日日想着父亲，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一时间整个屋子，一父慈子孝的样子。
林清浅随着小丫鬟出了吴明义的院子，四下闲闲溜达着。这吴家虽然是刚来，可这院子是真不小。虽不至一步一景，可这假山池塘，也是精心修饰的。
“你叫什么名字？”未林清浅领路的事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长着一双桃花眼。林清浅是个喜欢孩子的，笑问道：“来吴家多久了？”
小姑娘长的温柔，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回道：“奴婢名唤芍药，前些日子听人手吴家缺丫鬟，便来了这里。”
“芍药？”林清浅轻轻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开口道：“你爹娘可是喜欢花草？”
芍药点点头，回道：“我爹是个花匠，我家的兄弟姊妹都是用花草来取名字的。”
“芍药。芍药。”
远处有个小丫鬟，轻轻唤了两声芍药。小姑娘眼巴巴看了一眼，回头瞧着林清浅。
林清浅状似无意，闲闲说道：“我有些冷了，你帮我拿个暖炉来。”
小姑娘迎声而退，欢快的跑了。林清浅笑看着芍药，方才和吴明义父子对阵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
如今看来，自己这命是保住了。如果吴明义有时候要自己动手，那定然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正相反的，有人想杀自己的时候，吴明义还会出手保自己一命。
墨林渊和景礼帝不和，看样子还有造反的心思。京中这个时候派吴明义过来，是想趁你病要你命，还是为了别的？这事现在还不清楚。
林清浅不傻，不管是吴明义，还是墨林渊，自己这身份都十分不妥当。与墨林渊来说，自己姓林。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墨林渊要了自己的命。
可自从给墨林渊治完病以后，林清浅这身份在吴明义这边，也没有多讨好了。真真是夹在墙头上，不容的有一点闪失。
“大胆。”
脑中想着事情，林清浅一时没有仔细脚下。忽然听有人喊大胆，下意识收住脚，回头看了过去。
“你出来做什么？”远处一个粉色衣裙的小丫头，从背影来看，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那说话的声音听着不甚友好，尖利道：“爹不是说让你好好待着自己院子里反思吗？”
吴怀芳避开吴怀珍，转身便要走。
吴怀珍不死心，上前一把拉住吴怀芳，狠狠一推，便将人推到在地，娇笑一声道：“大小姐快起来，地上凉。”
“吴怀珍。”吴怀芳冷冷的喊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雪，低声道：“你昨日又偷偷溜出府里了，金姨娘怕是还不知道吧。”
吴怀珍一愣，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一场硝烟就这样消失了。
林清浅离的稍远一些，并未听清两人的对话。只见到吴怀珍推到了一个女子，还“出言恐吓”一番，才转身离开。不想多惹事端，林清浅转身换了个方向离开。
不想没多过多久，两人又遇上了。
“姑娘小心，消雪天路滑。”
耳边一声娇呼，林清浅这才注意到，脚下刚砸下一整块的冰凌。若是方才没有这一声呼喊，只怕这冰凌便砸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谢谢你。”林清浅庆幸的拍拍胸口，扬起一抹笑，大声道：“方才要不是你，我定然就见雪了。真是谢谢你，我叫林清浅，你叫什么名字？”
这姑娘穿着一身略显旧的紫色袄子，发间独独一只梅花簪，清冷里又带着一丝天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林清浅心里感叹一句。
“我叫吴怀芳。”吴怀芳微微后退一步，轻轻回道：“我还有些事情，林姑娘小心看景。”
林清浅却不打算让人离开，上前一步抓着吴怀芳的腕子，关切道：“大小姐留步，我观大小姐面色有些不对。我略懂一些雄黄之术，让我给大小姐看看吧。”
吴怀芳是吴家大小姐，身世十分凄惨。这事林清浅本来不知道，奈何小琴之前说去吴家时，在林清浅耳边哭着身世坎坷的大小姐，林清浅这才记住了。
眼下看来，这大小姐还真是有些可怜。这身子像是年久失修的屋子一般，虽然还能遮风挡雨，可内里已经不好了。
“林小姐。”吴怀芳扯开自己的袖子，低声道：“我身子还好，就不劳烦林小姐了。”
林清浅眉头一皱，低声道：“就算是中毒，也不在意？”
吴怀芳看了一眼林清浅，转身跑开了。
“这吴家的人，还真是各有各的心思。”林清浅低声说了一句，便有不甚在意的转起来。
吴怀芳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再也忍不住，急急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还未打扫的地面。
“大小姐。”明月不知从哪里出来，扶着吴怀芳进了屋子，开口道：“您刚用完药，可不能这样激动。”
吴怀芳点点头，却不接明月的话，换了个话题回道：“我刚才见到林清浅了，就是那个刺伤三妹妹，还给夫人下毒的那个林清浅。”
“她看出来您中毒了？”明月眸子一紧，开口道：“还是她威胁您了？”
吴怀芳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道：“她看出来了，但是她没有威胁我。”
“那您不用担心。”明月放下心，拾起一边的食盒道：“我回膳房了，您要是有事，让人叫我一身。”
吴怀芳目送明月走远，心里一阵不安。从上一个丫鬟走了以后，这明月突然跳了出来。一点都看不住底细，却一直鼓动着吴怀芳报复吴家。
虽然现在吴家众人视吴怀芳为草芥，可以前娘亲活着的时候，吴怀芳过的还算开心。不管怎么说，吴明义都是吴怀芳的父亲。吴怀芳虽然失望，可也没有想要毁了吴明义。
可是明月说的，也有道理。
吴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吴家了，娘也已经没了。
心中的秤不停的左右摇摆，吴怀芳心里乱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