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站在书房里,案上摆着一幅画。画纸已经有些微微泛着黄色,看得出来已经有了些时间。画里面画着一个女子,穿着一身不适宜的湖绿色的衣裙,斜斜靠在马车上,眼神望着远处,不知道再说什么。
微风穿过书房,画上的人像是要乘风而起似得。衣衫飘飘,下一瞬间,竟然回头对着墨临渊,露出一个满含情谊的笑。
“哐啷。”
墨临渊眼神一个恍惚,手里的茶盏便落在了地上。白瓷釉的茶盏,上面画着群山图,这是墨临渊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当时墨临渊第一次喝茶,喝了茶哇哇大哭,却抱着手里的茶具不愿意放。当时先皇还笑话墨临渊,说孩这子犟的很。
现在,一只杯子摔碎了。白色的碎瓷片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爷。”绿袖敲了敲门,进屋便发现墨临渊安静的靠在座椅上。地上是一摊子碎瓷片夹,期间还有翠绿的茶叶洒在地上。绿袖眼里带着关切,上前一步道:“王爷,您的手可有事?”
风有些大,吹起的案上的画。撩起的画角,轻轻盖住了里面的女子的脸。
“我没事。”墨临渊收回视线,幽幽开口道:“去外头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吴怀芳本来正和明月在绣花,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忽然一阵人声喧闹。
“大少爷,您不能进。”一个丫鬟拦在吴怀瑾身前,言辞激烈道:“这是大小姐的闺房,您不能进去。”
吴怀瑾脸色阴沉,像是快要下雨的阴天一般。一把掀开面前的小丫鬟,开口道:“让开,我不想伤了你。”
“您稍等一会,奴婢马上去通传。”就算是吴怀瑾这般说,小丫鬟还是不敢让开。只和吴怀瑾打着商量,试探道:“大小姐正在午睡,您这样进去,大小姐会不高兴的。”
现在的吴家,吴怀瑾说话早已没有吴怀芳有用的。这事外头人不知道,吴家伺候的下人心里可是清清楚楚。吴明义有事都不找吴怀瑾商量,倒是吴怀芳,三不五时的便去吴明义的书房。
小丫鬟说起吴怀芳会不高兴,吴怀瑾顿时犹豫开了。今日这事要需要求吴怀芳,要是在这里便惹的吴怀芳不悦,那后面便谈不上什么帮忙了。吴怀瑾收住步子,催促道:“你快些进去通传,要是误了事情,我便要了你的命。”
“什么事?”外头的声音这么大,吴怀芳早就听到了。带着明月出了屋子,满脸冷漠道:“怀瑾弟弟来了我屋里,快些去泡茶。”
这吴怀瑾千年不来一会自己的屋子,吴怀芳见着吴怀瑾的脸色,心里便好奇开了。看这样子便是要求自己帮忙,可是自己与吴怀瑾平时根本没有交集。
“大姐姐,我有事要求你。”吴怀瑾开门见山,正准备说什么,见着吴怀芳身后低眉顺目的小丫鬟,顿时迟疑道:“能让这丫鬟出去吗?”
吴怀芳摇摇头,悠悠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道:“这里没有外人,怀瑾弟弟有话便直接说吧。”
“那我便告诉大姐姐了。”吴怀瑾犹豫了几息,见吴怀芳丝毫没有让人离开的意思,只好妥协道:“父亲方才抓走了秦王爷身边的人,但是里面还有一个无辜的人,我想请大姐姐帮帮忙,求求父亲放了她离开。”
吴怀芳本来是悠悠闲闲的,但是吴怀瑾的第一句话刚出来,便不自觉收紧的手。隐秘的将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稳着语气道:“父亲抓了秦王爷的人,你从哪来听来的消息?”
“我亲眼所见。”吴怀瑾脸色着急,催促道:“我以前随着大家也曾对大姐姐不敬,都是我的不对。现在我给大姐姐认错,还请大姐姐原谅我的一时鲁莽。”
说着话,吴怀瑾起身一摔袖子,对着吴怀芳深深的鞠了一躬。身子久久没有抬起,语气低沉道:“都是我年幼无知,还请大姐姐帮忙。”
“父亲既然是抓秦王爷的人,那你说的无辜之人定然不会有事。”吴怀芳也不说救不救,只开口道:“你起来吧,父亲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吴怀芳是吴怀瑾最后的希望,其实吴怀瑾自己也知道,林清浅只是个引子。但是林清浅被关在地牢里,吴怀瑾总是不放心。
“大姐姐,这是怀瑾第一次求你帮忙。”吴怀瑾就是想将林清浅带出来,不管有没有危险。脸色有些苍白,吴怀瑾对着上座的女子道:“要是大姐姐能帮我这个忙,我什么都能帮大姐姐做。”
吴怀芳眼睛一亮,语气神秘道:“你当真?”
吴家的书房里,吴明义一人靠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眼前摆着一本书,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外头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吴明义立刻转头盯着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书房门口。来人刚抬起手,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屋里便有声音传来。
“进来。”
吴怀瑾先一步发了话,见着人推门而进,脸上的希望之色顿时消失。随手拿起案上的书,开口道:“怎么样了?”
“都抓回来了。”来人是方才去抓林清浅的那个衙役,此刻躬着身子站在屋子,小心翼翼道:“林姑娘单独关押,江无月和青翎一起,关在天字第一间。那个会武功的丫鬟,关在天字第二间。”
听着衙役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吴明义不耐烦道:“还有呢?”
“就是林姑娘那贴身伺候的丫鬟不在。”衙役低着头,放轻声音道:“还有那番外的王子那图拉。”
吴明义手里的书已经举起,就差摔在衙役身上。忽然转念一想,沉默了几息以后,开口道:“滚出去。”
两个没有抓到也好,要是没有人将消息传给墨临渊,倒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比的就是速度了。自己快墨临渊一步,不信抓不住墨临渊的把柄。
吴怀芳匆匆而来,和衙役两人擦肩而过。明月跟在吴怀芳后面,只听见吴怀芳低声道:“派人跟着这个衙役。”
屋里的吴明义烦躁的起身,满眼担忧的看了一眼外面。空荡荡的走廊不见一个人,这让吴明义整个人显得更加不耐烦了。
吴怀芳带着一只食盒,婷婷袅袅的来了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脆生生的声音开口道:“爹,女儿来给您送绿豆汤了。”
“进来吧。”吴明义坐端身子,瞧着吴怀芳的眼里,带着严父的宠爱,朗声道:“这么热的天气,你让下人送来就好了,怎么自己还自己跑来了。”
吴怀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抬手将小碗从食盒里拿出来,开口回道:“我怕下人不经心,这绿豆汤我是用冰块冰着的,走的慢一些都会化掉。”
“你有心了。”烈日里,冰凉的绿豆粥入口,一路凉进吴明义的心底。一直消退不了大烦躁好像小了一些,吴明义将剩下的绿豆汤一饮而尽,语气舒畅道:“家里也只有你记着为父了。”
吴怀芳抬手取出另外一只小碗,淡淡开口道:“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方才过来的事情,女儿碰见怀瑾弟弟了。怀瑾弟弟求女儿帮忙,女儿没有答应。”
“帮忙。”吴明义起了兴趣,抬手看着眼前安静如同玉兰花的大女儿,询问道:“他找你帮什么忙?”
吴怀芳对上吴明义的眼神,清澈坦荡的眸子一点没有异样,开口回道:“怀瑾弟弟说爹抓了一些人,想让我求求爹,放了他们。”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败家玩意。”吴明义闻言便露出冷脸,丝毫不掩盖自己的表情,低声咒骂道:“我抓人,他便四处给我传消息。”
吴怀芳袖中的小手紧紧攥着,试探道:“爹好端端的,抓那么多人干嘛?”
“姑娘家家的,不要问这么多。”吴明义挥挥手,一副不愿意谈的样子,瞧着食盒道:“还有没有别的吃的。”
这要是以往,吴明义定然不会隐瞒吴怀芳。但是今天,吴明义找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转移了话题。
“还有糕点。”吴怀芳看出了事态严重,陪着吴明义闲聊一句,便开口道:“已经快中午了,我便不打扰爹的休息时间了。”
吴明义有午休的习惯,这事吴家人都知道。并且吴家人要是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都不准打扰吴明义的午休时间。
“回去吧。”吴明义心里也有事,虚情假意的陪着吴怀芳聊了一句,始终担心别的安排。正好吴怀芳说了这话,吴明义立刻道:“明日便不要送了,姑娘家便弹弹琴,绣绣花便好。”
吴怀芳应声而退,刚出了书房,便见着一个人衙役匆匆赶来。脸上不见喜色,倒是满脸的担忧。
“知府大人。”那衙役敲了门,自报家门道:“属下是李德钱。”
吴明义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着急,大声道:“进来。”
“知府大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