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秋天已经来了，白日远远没有晚上长了。虽然还未用晚膳，但是已经开始夜幕四合了。淡淡的夜色，让人眼神开始恍惚。
几个军中还算是有些威望的将领，在自己的兵将瞧不见的地方，围在一起说些这些不能大声说的事情。躲在大帐的后面，即使远处的小兵将瞧见了，也不敢上前询问。
“还能做的这般绝？”有人还是不相信，两只眼珠子瞪成了牛眼睛，不可置信道：“没有粮草，我们如何能大打败龟兹国？”
这话说的，谁还看不明白。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跑，这是还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
“不是已经大胜了吗？”有人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开口道：“我是看着哥几个都是合胃口的人，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不管是打仗还是经商，跟对主帅最重要。”
旁边一个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神远远瞧了一眼墨临渊大帐的地方，开口道：“其实这次出征，我爹已经给我说过了。不要争军功，能活着回去就行。但是到了现在，我觉得人活着应该为了什么，若是这般窝窝囊囊，我还来什么战场？人总有热血一次，你们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人叫赵子刚，家中世代从军。他爹也算是上是兵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此番小儿子出征，老人家已经早早叮嘱过了。这是上面的人在博弈，自己这些下层人，能保住一条命就行了。不管谁坐在上面那一张椅子上面，也不会找事找到自己家门口。
“你们都在说什么，我都听糊涂了。”方才最开始发问的那人，叫做刘军鸣。有着一把子力气，此番被指派在五万人马里面，只是因为性子率真，有什么话便直说，从来不会像百转千回的什么。就是因此得罪了上面的人，自己还不自知。
想着自己争过了营地里面的一众同僚，来了这千里之外的秦州打仗。等到自己回去，便是战功赫赫的了。可是现在听着，好像有些什么不对？
一边的赵子刚抬手拍在刘军鸣的肩膀上，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你这大傻子，只要知道军中的粮食，都王爷家中那一位帮我们筹备来的。别的什么，还不要知道了。”
这一番交心下来，众人都亲近了一番。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只留下一个刘军鸣，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着众人离开，追在后面开口道：“不要走呀，你们给我说清楚呀。到底什么回事？你们不要……”
众人已然离开，大帐的后面悠悠出现一个影子。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深远的瞧着众人的背影，旋即闪身进了一个大帐。
吴明义正在翻看家信，这是吴怀芳给他写来的。自从吴明义奉旨来了军营，吴家的一应事务便全都落在吴怀芳身上。倒不是吴明义不相信江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吴家，江氏都打点不好，更别提还有江氏不知道的。
“副帅看来十分悠闲呀？”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吴明义十分惊慌。一面强自镇定将吴怀芳的信塞进怀里，一面转身开口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墨临渊的军营，不是一般的地方。之前龟兹国想要夜袭营地，都没有成功。况且后来墨临渊还加强了巡逻的侍卫，现在这军营就像是一个铁桶一般。
“这不是知府大人需要关心的。”黑衣男子毫不客气，进屋便径直坐在大帐里面的正位之上，开口道：“知府大人打了胜仗，我这是来恭喜的。”
吴明义闻言脸色有些黑，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咬着牙出声道：“龟兹国的夜袭，我之前并不清楚。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这样。”
不管是京中，还是秦州，大家都明白景礼帝的意思。林书源早已给吴明义写了信，只要守住就行，一定不能大获全胜。景礼帝此番只是为了打压墨临渊，并不是真的要与龟兹国拼一个你死我活。
只有墨临渊死了，那秦州便是吴明义的。还有那铁矿，迟早还是落在林书源手上的。两人都不想以后的秦州，还是这般穷困潦倒。但是没有人料到，墨临渊这悄无声息的，便打了龟兹国一个措不及范。
“知府大人不用告诉我这些。”黑衣人眼里都戏谑，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开口道：“你自己给尚书大人解释吧，我只是带一句话罢了。”
吴明义早已对着黄口小儿不满了，见对方想把所有责任退在自己身上，顿时可不客气了。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声开口道：“若是如此，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知府大人，京中从开始派兵到现在，只运来一次粮草。”黑衣人紧紧盯着吴明义的一举一动，见对方眼里露出一丝疑惑，顿时冷笑出声道：“此事我这个不在军营的人都知道，知府大人却一句都不说，这是存心瞒着？”
吴明义两道眉毛紧紧皱着，满脸的不相信，开口道：“不可能，你从哪里听来的？”
朝廷一直没有押运粮草过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五万人的吃用，并不是个小数目。若不是京中支持，哪里还有人能弄来这般多的粮食。不过黑衣人说完以后，吴明义心里也开始打怵。
其实最近的粮草，确实好像出了些问题。时断时续的换着菜品吃，还有林清浅倒腾出来的什么红薯。虽然这红薯是挂在吴明义名下的，但是吴明义一贯不喜欢这个，因此并未多吃。还有这两日开始吃起来什么蘑菇，说是王爷喜欢，那些小兵将便也跟着要吃。
“知府大人还有收收心思吧。”黑衣人讽刺的一笑，开口道：“林大人已经传信过来了，让你在军营里面，不是来混军功的。若是知府大人想要平步青云，早些时候改门换派还是希望的。”
吴明义腹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一个两个的，全都这般逼着自己。墨临渊要是个简简单单能揣摩透的，那能将秦州收成这个样子。景礼帝都没有法子的事情，林书源只会逼着自己。
“吴副帅。”
青翎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停了一息以后，才掀开帘子。年轻秀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开口道：“主帅找你。”
“我现在便去。”青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吴明义整个人便慌了起来。黑衣人还在这里，若是这两个人对上。想都不敢想，吴明义迅速起身将青翎拦在外面。
青翎瞧着吴明义煞白的脸色，顿时起了兴致。一双丹凤眼带着戏谑，瞧着大帐里面的场景，有意无意的瞧着吴明义，开口道：“吴副帅可是与人在喝茶？怎的不见人？”
“并未。”吴明义拦着青翎，丝毫不让开门口。尽力板着一张脸，对上青翎满是威胁的眼神，开口道：“先锋官可还有什么事情？不要让主帅等急了，现在便过去吧。”
青翎压下心里的冷意，一副哥两好的样子，揽着吴明义的肩膀，开口道：“我也瞧着里面没有人，只是吴副帅不让我进去，倒是让旁人看笑话了。”
“先锋官开玩笑了。”吴明义冷着一张脸，这青翎的年纪不晓得有没有吴怀瑾大。就这般揽着自己的肩膀，足以恶心吴明义了。
青翎像是还没有说开心一般，神秘的开口道：“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营地里面总有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你说去追吧，犯不着。不去吧，总是恶心人。为难呀为难，吴副帅可有什么好主意？”
“不知主帅找我何事？”吴明义真是不想和青翎这混不吝的计较，冷着一张脸将人推开。
青翎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吴明义的大帐，里面桌上明晃晃摆着两盏茶，上面还飘着淡淡的雾气。男子的声音有些淡，开口道：“去了就知道了，吴副帅不要着急。”
江无月与墨临渊说完话的时候，吴明义正好来了。瞧见熟人，江无月满脸的温和，朝着吴明义打了个招呼，开口道：“知府大人好？”
“哼。”吴明义冷声一声，并不看江无月的脸，甩着袖子进了屋里，开口道：“主帅，你找我？”
江无月诧异的看了一眼青翎，吴明义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今日这样子，明显是气急了。
“不管我的事。”青翎连忙摆手拒绝，凑在江无月耳边，低声开口道：“江大哥方才吴明义大帐里面有人，看了京中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你万事都要小心。”
江无月点点头，眼里都是冷意，开口道；“这些我心里有数，你只要保护好王爷就行。这吴明义不是个好东西，你平时多去他的大帐门口转转，注意他有没有和军中那个将领熟络一些。”
“我知道了。”保护墨临渊本来就是青翎的任务，青翎自然心里有数。两人说完了正事，青翎搓了搓手，开口道：“这里的晚上真是冷呀。”
前些日子的这个时候，众人还围在外面烤火吃饭。现在外面已然没有多少人了，大多都当值的。剩下的早已回了帐篷，全都钻进了被窝里面，奈何被窝也是冷的，只好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暖。
“深秋已经来了，冬天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