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国的皇帝陛下,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者。这在龟兹国历任的皇帝里面,算得上是一个长寿的了。并且自手握大权开始,便是个事必躬亲的。
坐在上座的老者,穿着一身普通的石青色衣衫。束着发髻,眉眼之间瞧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一个美男子。李迁宏坐在皇帝陛下的右手边,脸上带着温和的消息。不论是瞧见谁,都是微微的点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李迁信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端着一杯酒。小宫女站在李迁信的身后,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微微垂着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表情。
如今的龟兹朝堂里面,有资格争夺那个位子的人,除了李迁理,剩下两个都在里面。精明些的朝臣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举着酒杯,浅浅的抿着。愚钝一些的,初次参加这种宴席,兴奋的到处看着。
“林爱卿,你今日怎的离寡人这般远呀?”皇帝瞧着远处的一个老头,打趣的开口道:“坐过来一些,寡人听说你的幺女今日也来了。莫要害怕,寡人不会给你的幺女赐婚的。”
林丞相是一个老狐狸,就凭着林丞相既不参与党派斗争,也不过分贪钱好色这一点,便已经证明林丞相不是一个傻的。
得了皇帝陛下调侃了,林丞相也是不慌不忙的,上前两步,开口道:“陛下您还觉得臣那小女儿呢,那孩子年岁还小,臣是不敢耽误众位皇子们。臣今日有些伤寒了,不敢离靠近陛下。若是传染了陛下,那臣真是玩死难辞其咎了。”
一时间,厅堂里面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林丞相的身上。这里面有羡慕,有嫉妒,还有几道神秘莫测。李迁宏就是其中之一,眼里的高深一闪而逝,转身瞧着皇帝陛下,开口道:“父皇,您也听说四弟弟英雄救美的事了?听说当时形式十分危险,四弟弟一夫当前,打到了歹人。”
“这事寡人略有耳闻。”皇帝接过话,言语带着莫名的情绪,开口道:“京都竟然出出现这么丧心病狂的歹人,宏儿你领着京都的兵士,你可又抓到那歹人?”
李迁宏目光浅浅划过身边的李迁信,正预备开口,不想林丞相却是抢了先。只见林丞相上前一步,俯身跪在皇帝陛下的面前,朗声开口道:“陛下心中念着臣家眷的安慰,臣心里十分感动。只是眼线国事要紧,二殿下也当以国事为重。”
官场上的场面话,林丞相深谙此道。不仅漂漂亮亮的表达了对皇帝陛下的感激,却又隐晦的提出了边疆的战事紧张。这种不管家事,还是不劳烦皇帝陛下了。
“丞相大人言之有理。”皇后娘娘的娘家田尚书却是突然应了林丞相的话,并未将话题提到边疆战事上面,只是开口道:“以国事为重,不亏是我龟兹国的读书人的榜样。”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田尚书从皇后娘娘那里已经知道了。当初那调戏林雨莺的胖子猪头,早已被林丞相暗中整治了。那只是一个皇城根走亲戚的土财主家的儿子,初次入京都,便被这繁华迷了眼。
那日也是巧,那猪头公子是从青楼里面出来。正巧便遇上了孤身一人的林雨莺。林雨莺刚甩掉府里的丫鬟,正想一个人好好逛一逛,便被这猪头公子拦住了。接下来便是遇到了李迁理一行人,被打了一个屁滚尿流不说,回家以后还吵着要找李迁理报仇。
乡下的土财主不知道李迁理,可是京都的亲戚可是知道的。当即就变了脸色,连夜便要送了这猪头公子走。可是见识了京都的繁华,猪头公子怎么会愿意这般轻轻松松的回去。
坐着亲戚准备的马车出了京都,便私下又回来了。林丞相的人找到这猪头公子的时候,人还是青楼的酒桌上醉着呢。至于后来这猪头公子是被林丞相怎么解决的,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只是照着林雨莺在林家小霸王的样子,那猪头公子就算是活着,怕是也生不如死了。林丞相虽然瞧着是个十分明大体的,可是内里却是一个十分护短的人。被这猪头公子就算是惹到林丞相本来,都没有惹到林雨莺受的罪多。只能说这便是命运,作恶太多的命运。
“就是呀,如今边关战事紧张,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可不是呢,大诸连连逼近,这个冬日真是不好过。”
大臣们都在窃窃私语,只是这表情虽然是一副低语的模样。可是那声音,倒是完完全全传进了皇帝陛下的耳中。皇帝陛下仰头浅浅的喝了一口酒,酒杯还未搁下,却忽然对着旁边伺候的宫人道:“将这垫下暖一暖,公主来了。”
皇帝陛下的左手边空着一个位置,这位置上面放着一个浅色的坐垫,旁的位置上都没有。此刻皇帝陛下还连声吩咐着宫人,下坐的朝臣们都清楚皇帝陛下口中的这公主的哪一位。
当今的龟兹国,大大小小有数十位公主。在这些公主里面,唯有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四公主,最是受宠了。这四公主说起来也是身世传奇,就算是现在在宫里,也是有不少人对四公主的身份存在疑问的。
四公主是皇帝陛下自己找回来的,当时朝野震惊。以皇后娘娘为主,众位大臣都十分怀疑这四公主是否是皇家血脉。后来皇帝陛下力排众议,最后更是冷冷的瞧着众位大臣,留下一句,“众卿置国事与不顾,整日瞧着寡人的家事,倒真是寡人的好臣子。”
后来皇后娘娘也病了,皇帝陛下丝毫不肯退让。这事便也悄悄的摁下来了,没有人再说过四公主的事情。都是些聪明人,也没有人再对四公主表现出来什么异样。
光是看今日这座位的排布,明眼人心里就已经有了数。不管是李迁宏还是李迁信,都没有四公主距离皇帝陛下近。除开皇帝陛下身边空着的后位,在皇帝陛下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安平公主的位子了。
“安平公主到。”
有宫人在门外高声唱着,接下来便是小宫人快手快脚的掀开帘子。虽然屋里点着不少的火盆,可是这毕竟是冬日,敞着门还是有些冷的。
“安平,快过来。”
安平公主穿着红色的宫装,高高的竖起腰身。面上一派的平静,缓步朝着皇帝陛下靠近。走进以后,微微屈膝俯身,正准备行礼,却被皇帝陛下一把拉住。
“在父皇这里,不必有这些虚礼。”皇帝陛下一把扶住四公主,防止娇滴滴的女儿跪在冷冰冰的地上。座位就在一边,皇帝陛下笑眯眯的看着安平公主,开口道:“可是冬日太过寒冷,寡人怎么瞧着,你清瘦了些。”
四公主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丝毫不掩盖娇俏欲滴的小脸。声音清脆,开口道:“父皇您整日都见我,怎么会看得出女儿清瘦了。”
“那便是长高了。”皇帝陛下一派慈父的样子,笑着开口道:“这花儿一样的小脸张开了,瞧着便清瘦了些。”
上座的两人全然一片的父女深情,下坐的众位朝臣也不插话。李迁宏只端着一杯酒,笑眯眯的喝着,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倒是李迁信,微微撩起眼皮子朝着上面看过去。
安平公主和李迁信的视线撞在一起,安平公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娇滴滴的开口道:“父皇,三哥哥从前线打仗回来了?”
这句话,真是赤裸裸的打破了整个朝臣尽力粉饰的太平。前线现在正是战事紧张的时候,可是在惨烈的战事后方,京都里面却是一派暖阁温香的场面。
宫里摆着宴席,正大肆的吃着龟兹国百姓死也吃不到的东西。那些城外的难民,为了能填饱肚子的一口野菜,都找红了眼睛的时候。在他们心心念念的,朝廷会派人来救他们的时候。高墙大院的宫里,正在烧着火盆吃宴席。
“请陛下明鉴,前线战事应该派更加精通兵法的将领。”安平公主只是随口一说,下坐一个面庞稚嫩的青年。
这青年是去年作为前三甲进了翰林院的,现在正在翰林院任一个闲差事。此刻青年跪在堂下,身形单薄像是一张纸片一般,声音却是一点不小。脊背挺的直直的,朗声开口道:“陛下,现在国家内忧外患,臣认为应当让振武将军重新领兵权。”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陛下停了和安平公主的笑谈,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堂下的青年,开口道:“你与振武将军熟识?”
一边振武将军也坐在堂下,只是闻言只是冷眼瞧着这些。早在李迁宏去找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便已经给振武将军说了这事。振武将军并不主动说话,就算现在话题都在自己身上。
青年还是梗着脖子,丝毫没有认识到异样。被陛下这样提问,整个人激动的脸红脖子粗,青年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开口道:“会陛下的话,臣叫李明霖。臣并不认识振武将军,这都是臣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