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礼帝的心思,人人皆知,只是不明于表面上说出来,秦王兵权在手,秦州如今在整个中原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景礼帝忌惮也是理所当然。
墨临渊从前要兵权,可如今早就不是那么在乎了。天下是谁的他都不在乎了,又如何会在乎这些?
也许是从林青浅出现之后,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从前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林青浅的出现,让他又有了那么一些生机,他不是为皇权而活。
墨临渊的爱,是想给清浅自由,而李迁理的爱,只是想要清浅留在他身边,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泷水宫里这一日被来来往往的宫女充斥着,陛下对这位小清姑娘不一般,任谁都能看出来。金银细软,绫罗绸缎络绎不绝的送入泷水宫里。
李迁理下了朝就直奔泷水宫里,清浅还伏在案边看书,他送来的东西堆了许多,林清浅却如视而不见。
“清浅,你回来的仓促,来不及替你准备什么,所以就送来了这些,”李迁理走到案边,柔声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明日让人去搜罗些稀奇玩意儿供你把玩。”
似乎是从李迁理杀了自己两个兄长,荣登大宝以后,他们之间全然不一样了,李迁理不再隐藏自己的爱意,以最直白的方式全盘托出。
“清浅,做我的皇后吧。墨临渊能给的,我也能给。”李迁理的眸子突然深沉了下来,却颇为认真。曾几何时,他是无忧无虑的四殿下,如今,却是踩着自己兄长的尸体登上帝位的陛下。
“李迁理,我不能。”她没有再叫他陛下,林清浅多希望能如从前,他们能一起看书,一同商议。“墨临渊还在等我回去。”
只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迁理心头一紧。她爱的,从来只是墨临渊。哪怕早就知道,可亲耳听见,心里还是莫名觉得空空的。
“清浅,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李迁理眼眸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没有你,我要这皇位又有何用。”他低声喃喃着,林清浅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也恢复了自然。
李迁理没有多久就走了,林清浅知道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午后林清浅跑到太后娘娘那儿去了,挽月正从慈宁宫里头出来,领着人准备去找自己,说是太后娘娘赏赐了些东西。
她让小琴接了下来,自己进去见太后。
慈宁宫里,田尚书正与太后叙话。
“臣先告退。”
田尚书见着她并不惊讶,只是向太后告了个礼就退下了。
太后穿着华贵的锦袍,仪态万千。葱管似的指甲微微抬起,示意她坐下说。
“太后娘娘。”
她行了个礼便坐下,林清浅如今却不大能摸的透太后所想,但她是忌惮自己的,这一点她开始清楚了。
“小清来得正好,哀家正想找你。”太后端着茶,十分慵懒的模样,却是不减风情,“理儿对你的心思哀家是知道的,不知姑娘是怎么个想法?”她有意试试林清浅的心思,她不放心林清浅做理儿的皇后,可理儿那性子,若是阻挠他,到底不成事。可若是林清浅自己拒绝,理儿到底也没有什么办法。
“小清对陛下无意,太后娘娘。”林清浅也是实话实说。她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太后到底也该念她些情分。
“小清你放心,哀家不是要逼你嫁给理儿。”太后娘娘的话让她悬着的心略下来几分,“哀家只是想劳烦你在龟兹多待些时日,上次那种棉花的法子已经逐渐有了成效,哀家是想向小清讨教讨教别的。”
太后笑意渐浓,话也随和起来。通敌叛国可比外戚当权这等罪名更厉害,倘若林清浅嫁给李迁理,林清浅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她更是坐实了这个罪名,她不想犯险。
“娘娘客气了,小清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本想着自己找机会跟太后提休战之事,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小清也只有一事相求太后,事成之后,小清定保龟兹国繁荣昌盛。”
林清浅起身离席,对太后行个礼,也算是以示诚意。太后料到她会提条件,只让她说说看。
“小清希望龟兹国能与中原休战。”林清浅说到这儿,太后的手分明顿了一下,又示意她继续说,“如此龟兹国每年可减少壮丁参军的数量,可以多拨些人手发展农业与经济。”
“连年的征战,龟兹国的国力被战争拖累,弄的百姓民不聊生,倘若休战,民众不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然更乐于农作。”
林清浅试图说服太后娘娘,毕竟这一切的一切,战争才是罪魁祸首。龟兹类似于中国历史上的西域,等她把丝绸之路整个打通,那交通不成问题后,龟兹的气候大可种些瓜果蔬菜,运到旁的国家去。
当然,她这步棋,自然不会全数告诉太后。
“你先回去吧,容哀家好好想想,自然会给你答复。太后陷入了思考,林清浅的本事她是见过的,若真如她所说,休战来发展国家,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她回到了泷水宫,小琴忙着收拾满屋子的东西,太后和李迁理赏的东西堆在她的屋子里,快没有地方落脚了,她让小琴和几个小宫女一道把东西清点记录,放到仓库里头去了。
林清浅又仔仔细细的写了封信,将休战后的安排全然写下,派人送去给了太后娘娘。
泷水宫的夜格外安静,月色却十分明亮,林清浅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不知墨临渊此刻怎样了,他提前回了京,不知景礼帝又会如何待他。
想着想着竟是在院子里睡着了,她觉得微微有些暖意,睁眼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李迁理。他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见她醒来,竟连耳根都红了。
林清浅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些少年的模样,笑意也不自禁露了出来。
“你可是在笑我?”李迁理明知故问,顺带着几分傲娇在里面。林清浅瞧他这模样只更想笑。
“虽然你现在是陛下,可我可是长辈,陛下便是这样跟长辈说话吗?”
她言语中带了几分俏皮,仍然如从前称自己是长辈。两人坐在一起,此时隔阂好像不再那么多,此刻他还是那个四殿下李迁理,她也还是小清姑娘。
“是,小清姑姑。”李迁理笑了,故作恭敬模样喊她一声姑姑,林清浅却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把自己叫老了些。毕竟女人就是这样,只是林清浅是。
“算了,你还是叫我小清吧,叫姑姑怪老的。”她摆摆手,觉得这称呼着实是奇怪了。
月色又浓了几分,她缩在李迁理的披风里,也不觉得冷,于是想多坐一会儿。
“小清,墨临渊对你好吗?”李迁理冷不丁一句话,让林清浅难以回答他。
墨临渊对她的好,是可以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的那种好。她中了绿袖下的蛊毒,墨临渊用心头血给她解毒。他的好默默无语,却又无时无刻在她身边。
“他待我极好。”林清浅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的好,到嘴边只是一句待自己极好。
“那便好。”李迁理语气带着落寞,却也带着释然,“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林清浅清秀的小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却好像又离他十分遥远,原来放下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以为只要小清开心,幸福,他也可以很幸福才对。
可这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然情根深种。
“不是,”林清浅笑了,“我们是异父异母亲兄弟,哥哥绝不亏待你。”她跟他开玩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这样的李迁理多好啊。
“你说清楚了,我还比你大呢。”
李迁理不甘心的回着话,语气却满含宠溺。异父异母亲兄弟,得亏她想的出来吧。
她想的是,若李迁理放下她,林清浅尚可把他当做一个朋友,毕竟这事可关乎两国之间的和平。
她在龟兹国待了快七天,这期间李迁理差人送了不少稀奇的小东西给她解闷,太后娘娘也可算是给她答复,说是愿意休战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景礼帝听闻龟兹国同意休战的消息,自然大喜过望。龟兹国只有一个条件,要墨临渊亲自签署文书。
景礼帝便只能差墨临渊去龟兹商议休战之事,墨临渊也趁此机会逃脱了景礼帝的掌控。
林清浅花了些时日替龟兹国草拟了好几套可行的方案,她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可能出现的问题她都替李迁理想到了,提出了一些解决方案,三年之内,她丝绸之路的规划将会有巨大进展。
太后娘娘高兴的很,她其实很喜欢林清浅的性子,倘若两国休战,那便最好。连年征战让百姓叫苦连天,新皇登基后不再打仗,自然也得了民心,这何乐而不为。
林清浅再次看见墨临渊,是在龟兹的大殿内,他来商议休战的事情,好像清瘦了很多。
这是这一眼,却恰恰收入了李迁理的眼底,小清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这一刻李迁理才明白自己和墨临渊在林清浅心中的位置是如此不一样。
殿内歌舞升平,李迁理手中的酒杯却暗自握紧了几分。墨临渊从进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在四处搜寻林清浅的身影。他瞧见李迁理好似在跟她说些什么话,便不由的来了一丝怒气。
李迁理不过是与她年纪相仿些,他墨临渊除却年纪,哪一点比不上那小子?
倘若墨临渊此刻的心思被林清浅知晓,怕是得笑话他了,堂堂秦王,居然拿自己暗暗跟一个孩子比较。可这李迁理如今怎么也不像个孩子了,墨临渊何尝不知道李迁理看清浅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秦王殿下今日来龟兹国,哀家甚是高兴,哀家身边尚有一公主待嫁。今日两个既然都是为求和平而来,哀家将小女儿嫁给秦王殿下,此后龟兹国与中原永结秦晋之好,倒也是段佳话。”
太后如今对清浅改观了不少,动了把她留在身边的心思,想把沙耶公主嫁给秦王,让清浅留在她身边。
“公主殿下想必也是国色天香,临渊在此谢过太后娘娘,只是临渊还要处理前线的事情,婚事得稍后再议。”
墨临渊本想拒绝,却又想起刚刚李迁理的样子,不禁让他动了试试这个小女人的心思。倘若清浅爱他,便不会让他娶旁人,何况还是龟兹国的公主。
林清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临渊说要娶别人?他从前还说让自己嫁给他,如今竟然转眼就要娶龟兹国的公主了?
一整个晚宴她都闷闷不乐,晚宴结束便在殿门口守着,乘机拦住了墨临渊的去路。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墨临渊之前的醋竟然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