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府花园,花厅内。
姜鲤又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其间喝了三杯茶,吃了两盘点心,又数了四遍园中的美人蕉。
“这回可数清楚了!一共是三十七朵,今天开了三朵,谢了一朵。”桃叶笑嘻嘻地说,抬手抹去额头细小的汗珠。
“你确定。”姜鲤也笑,带着点不怀好意。
“嗯,再没错了。”
“看这是什么?”姜鲤大笑着让桃叶看点心盘子。盘边躺着一朵刚摘下的黄色美人蕉花苞,新鲜水灵。
“殿下又耍赖,我不玩了。”桃叶气恼地将那花苞捏起来,一挥手从旁边矮墙上扔了出去。
“唉,什么时辰了?”姜鲤趴回桌子上,垂头丧气地问。连着半月厚着脸皮到这里来,想要见的人却再也没见到。
“差不多该摆午饭了。殿下要在这里吃,还是回房间吃。”桃叶说。
“我不饿。”姜鲤没精打彩地摇头。
那天见到的人是他吗,还是自己的错觉?不,天下哪有长的那么像的人,就连那笑容,都是一样的和煦如春日阳光。
“那天我就应该问清楚的。”可惜当时惊鸿一瞥,还没看仔细,人就进了这秋府再也不现身了。姜鲤后悔地用额头直敲桌子。
“殿下就是不肯听我的,要我说直接带人把这宅子搜个底朝天,还怕找不到人。”桃叶表示不愿意眼看着主子受委屈。
“殿下身份何其尊贵,何必要看这姓秋的脸色,还巴巴的送她许多礼物。”
“呃,我这不是不想事情闹大嘛!”姜鲤无奈。秋霁毕竟是朝廷重臣,她不得不有所忌惮。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桃叶嗤笑一声。
“好吧。”姜鲤有气无力地说。她老是忘记自己现在是“沈绿”,是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的安乐亲王。
“干脆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半夜来把人掳回去好了。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姜鲤感觉耐心差不多被耗光了,索性开始自暴自弃。
“不说除了殿下,就没人见过这位小公子。就是真能把人偷出去,也避免不了惊动姓秋的。”桃叶表示这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抢人呢。
“那就在秋府的水井里下迷药好了,然后来个死不认帐……”
“呵呵呵呵,殿下真会开玩笑,呵呵……”伴着一阵故作开怀的笑声,一高一矮两位中年女子走进花亭。
“哦呵呵呵呵,秋大人。”姜鲤尴尬陪笑,这人真会挑时间出现。
“殿下今天也是来赏花的?”明知故问。
“是啊,秋大人。你这府里的美人蕉是越发开的鲜艳了,使人念念不忘,流连忘返啊!”姜鲤煞有介事地指给秋霁看。
“能得殿下赞赏,是下官的荣幸。”秋霁笑声欢快,好像被夸的不是花而是她本人。
“白石先生的画,可还入得了侍郎大人的眼。”姜鲤问。
这些天跟这位善于用言语打太极的秋侍郎相处下来,她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比如,把对话主动权握在手里,以免被对方牵着鼻子绕圈。
“这个……”秋霁一脸肉疼,要把画还回去真舍不得啊!
“我家大人很喜欢,殿下费心了。”一边的高个管事连忙站出来,替家主致谢。
“多嘴,有你什么事,还不退下!”秋霁嘴里喝斥着管事,却也没提要退回去的话。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本王府里还有一些板桥先生的画,本王看不懂,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赠与侍郎大人。”姜鲤忙笑着说。就怕你什么都不要。
“不可,不可。”秋霁一迭声拒绝,眼睛里却亮起了光芒。
姜鲤心中暗笑,只要你肯收礼,她就有机会。
遇到那人的隔天,姜鲤就登门拜访,本以为就是见个面的事,也不至于让人为难。结果这位侍郎大人左推右阻,死活不放那人出来见她。
于是,她只好每天借着观花的名义,带着各种各样贵重礼物上门,希望能打动这位秋大人。
果然皇天不负有钱人啊!
“殿下,其实让你们见面也不是不可以。”秋霁一副我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妥协的表情说道。
“真的,你肯让我见他?”姜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至少还得跑个十天八天,送上一堆名家字画才有可能攻下这位。
“不过下官有个条件,你们见面要有下官等人在场,而且殿下不能强迫他跟你走。”秋霁说。
她安慰自己,依那位的性子,未必会给安王好脸色,当场把她赶走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她也好在陛下面前交代。
“只是见面说几句话,本王保证绝不强迫他离开。”姜鲤连忙承诺道。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她也答应啊!
“那好,去请崔公子。”秋霁对管事说。
“是。”管事脸色凝重,想说什么又没说,怔了怔才行礼告退。
半晌后。
“不好了,崔公子不见了。”管事慌慌张张跑回来,说道。
“不见了,什么意思!”桃叶站起来,语气咄咄。“当我们殿下是随意任人欺负愚弄的吗?”
“找遍了整个西院,也没找到崔公子。”管事对秋霁说,不理睬叫嚣的桃叶。
“姑娘稍安勿燥,下官怎敢对殿下不敬。这崔公子,实在是本府的贵客,来去自由的。”秋霁吓出一脑门汗,陪着笑解释。
“我看你们是故意把人藏到别处,少拿这话哄骗殿下!”桃叶不依不饶地说。
“说不定是有人把崔公子掳走了,却在这里贼喊捉贼。”高个管事也不甘示弱,回击道。
“哎,这……”
“怎么,看来还真的要我们自己动手了,来啊,给我搜!”桃叶大怒。
园内负责护卫的亲王府侍卫领命,齐刷刷亮出兵器。
“你敢!拦住她们,不要放一个人出这园子。”秋府管事也是怒目而视。
到底是三品大员的府第,侍卫护院众多,转眼就包围了园子,把众人团团围在中间。
双方兵戎相见,对峙着,一场打斗似乎再所难免。
“罢了,桃叶,收起兵器。”姜鲤轻声说,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倦怠。
“他选择避而不见,就是不愿意见本王,我们回去吧。”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她还是断了有天能找到白树的痴心妄想为好。
“这些时日多有打扰,还请侍郎大人见谅。”姜鲤对秋霁施了一礼。
“下臣惶恐。”秋霁忙不迭地还礼,拼命擦汗。
“我们走。”桃叶狠狠地瞪了一眼高个管事,伴着神色黯然的姜鲤往外走。
“我跟她走。”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立在花园门前,笑意盈盈地望着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