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本来就很是安静。而白太傅为了给两人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还让后花园打扫的下人都避开了,这就使原本空旷的后花园更显寂静、旷远,给人一种荒凉、静寂的落寞感。
白树先向姜鲤行礼,口中发出如珠玉般清冷的“王爷”二字。他身子呈九十度下弯,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姜鲤出手示意他,他才缓缓直起身子。
之后,两人又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都说情人之间本不用说话,大都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姜鲤初闻此言,不免觉得此言言之过实。此时正好应正一下这句话的真假。
姜鲤和白树站在一起,因为白树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所以姜鲤如果要和白树对视,便得费力的仰着头,这让在气势上便输了一筹。
于是,姜鲤环视凉亭一周,先在凉亭中间的矮凳上坐下。然后朝白树一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白树见了,便按照姜鲤的吩咐,在姜鲤的对面落座。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放着茶果点心,都是姜鲤平时爱吃的。显然是白树命人准备的。可是,姜鲤因为心中难过,原本爱吃的茶点此时也没有胃口。
凉亭中吹来一阵微风,风中隐隐传来远处不知名的花的香味。姜鲤却觉得这花香过于浓烈,甜得发腻。
两人谁也不先出声,但她们的眼中却都流露出对对方的关心,只是她们都太倔强,谁也不肯先开口。
凉亭中保持着落针可闻的安静,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此时无声胜有声。
终于,姜鲤揉了揉眼睛,先开口了:“白树,此次夏试我中了榜首呢,这传话的下人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都不敢相信。对了,这个消息你知道吗?”
姜鲤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淡淡的先开口打破了凉亭中的平静。她用尽量压制着内心见到白树的喜悦的声音说道。
白树见姜鲤说起她夏试的事情,闻言便牵起一丝嘴角,双手抱拳一揖:“如此,那便恭喜王爷了。王爷经过多日苦读,如今这份辛苦终于有了回报,真是可喜可贺啊!”
姜鲤嘴里说着喜讯,嘴角的笑意却稍显苦涩,此时听到白树竟然疏离的称自己为“王爷”,心中一痛。
“白树,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与我这般生分了起来,竟然喊起我‘王爷’来?”
白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王爷地位高贵,树乃一介平民,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本应该守礼称呼一声‘王爷’,之前是我逾矩了。万望王爷恕罪。”
说着,便站起身,朝姜鲤施了一礼。
姜鲤受不了白树这般多礼,显得两人的关系是那么不亲近。便板起脸命令道:“白树,你先起来,坐到我左手边这个位置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白树见姜鲤坚持,不敢有违:“王爷有命,焉敢不从?”说着便起身,一撩袍脚,在姜鲤的身边坐了下来。
姜鲤见白树依从,便伸出自己的左手,拉住白树放在桌上的右手袖摆,摇了摇:“白树,我刚刚听闻白太傅说‘已经奏请陛下解除你我二人婚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鲤本来不想说的,只想好好和白树见个面,一解相思之愁。可是,当看到白树言行之间对自己的疏离,心中浮起淡淡的忧伤,仿佛是谁拿着钝刀在她心上轻轻的来回的割。这种隐隐的疼痛最是磨人。
姜鲤的话音刚落,白树看了一眼姜鲤拉着她衣袖的左手,猛地用他自己的左手抓住姜鲤的左手,便抬起来细看:“你左手这里是怎么了?疼不疼,要紧吗?看了太医没有?”
白树没有回答姜鲤的话,反而在看到姜鲤手背上的烫伤后,连珠炮似的发问。
姜鲤知道白树还是关心自己的,心中感觉如沐春风,暖暖的,刚刚的难过都不见了。
她脸上露出到白府后第一个开心的笑容:“没事,刚刚不小心被茶水溅出给烫伤了。府医说没什么大碍。”
白树闻言,缓缓放下姜鲤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爷恕罪,树逾矩了。”
姜鲤见白树又恢复了一开始淡淡的疏离神态,想伸出手抓住白树的衣袖,却被白树轻轻躲过。
姜鲤看到白树的态度,原本喜悦的心情便又变得情绪低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树望了一眼姜鲤,只能看到她的脑袋。他话锋一转:“至于王爷刚刚说的‘取消婚约’一事,这是我的意思,和我母亲无关,请王爷不要迁怒。”
姜鲤闻言,双手抓不住白树,便紧紧的握成拳,她拼命克制着自己,但抖动的双肩却轻易泄露了她内心的伤痛。只是她低着头,白树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但他即使不看,也能猜到姜鲤悲伤的表情。
此时,凉亭在日渐西斜的太阳下,更显清冷、孤寂。
姜鲤低着头整理着思绪,她本以为这“取消婚约”的事情是白太傅为了阻止她和白树在一起而出的主意。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白树主动提出来的。而且,刚刚听白树说了什么,让自己“不要迁怒白太傅”。他这是将自己和他完全对立了起来,是吗?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出口问道:“为什么,你……你不愿意和我成婚?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白树看着姜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很快他又硬起心肠。
“不是王爷的原因,是我不好,是树自己配不上王爷。王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合该有着更美满的姻缘。”
姜鲤痛声而出:“不,我不同意。我这就进宫让陛下姐姐重新下一道圣旨。”
白树为了阻止姜鲤,他听到自己用越发清冷无情的语气,将绝情的话语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王爷,请不要这样做。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关系,王爷你多保重。在此,树恭祝王爷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喜结连理,现世安好。”
姜鲤听着白树这冷酷无情的话语,内心仿佛刀割剑砍般痛苦。
“不,白树,你别这样,你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你有苦衷的话,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如果我们解决不了,我还可以进宫请求陛下,她会帮我们的。”
可是,尽管姜鲤说了那么多,白树还是无动于衷。
“王爷,树没有苦衷,这一切都是树深思熟虑后,认为‘解除婚姻’是不管对王爷还是对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树累了,如今天色也晚了,王爷您该回府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