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若是不死，那么我就得死，你是想要看着他们死，还是看着我死？你要是真不敢动手的话，我不要你动手，你就直接替我挖好坑，剩下的其他事情交给我！”
海棠已经从马车里面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锹，沉着脸交给了小道士。
如烫手的山竽般，小道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甘心。
“别婆婆妈妈的，等干完了这件事，我就同你好！反正我已经决定离开这白马寺，如果到时候你也愿意走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走，永远离开这里，找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我们做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如何？”
在海棠的诱惑下，小道士终于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大坑已经挖好，小道士出了一身的热汗。
“快，快帮我去马车那里抬人，把他们统统抬到这里来！”
海棠巴不得早点儿解决掉这三个人，免得夜长梦多，再滋生什么意外。
等这二人到了先前停靠的马车边时，齐齐变了脸色。
马车里面哪里还有那三个人？
“人呢，人去哪里了？”
海棠不安地望向小道士， 陡然觉得这四周阴森森的，周身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小道士也惊恐地望向这四周，风一吹，树影绰绰，他身子抖了抖，也在害怕。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在他们面前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们的面前。
海棠定睛一看，吓傻了。
这不是他们三个人其中独居的那一名手下么？
千夜洵和半夏好戏看够了，也才终于从树上缓缓地落下了地，就落在海棠和小道士的面前。
小道士跟半夜见了鬼似的，惊恐极了。
海棠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也知道自己事情失败，已经暴露，但还强行硬撑着。
“你们没有中我的迷香？这不可能，我这迷香，效果可是最烈的，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失败了，功亏一篑。
半夏听着觉得好笑，索性就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嘲讽。
“效果最烈的迷香？没错，这迷香的确是好迷香，你没有买错好东西，只不过，我的鼻子太灵，你这香还没有点在香炉里，我就嗅出了异常。不过，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那我们索性就不如假装中了迷香，将幕后的人引出来，看看究竟想要对我们怎么样。”
半夏上一世可是专业的女杀手，对各类的迷香，都有涉猎，故而有一定的侦别能力，以及保有高度的警觉性。
在这方面，千夜洵也自叹不如。
毕竟在江湖上面，像迷香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他是不屑一顾的。
“谁指使你们的？”
千夜洵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剑，直接用剑尖指对着海棠细白的脖颈。
海棠虽吓得有些瑟瑟发抖，可还是硬撑。
“没错，既然被你们识破了，那么只能算我是技不如人，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冒险。
如今计划失败，她也无话可说。
半夏微眯着一双凤眸，冷冷地斥问，“是不是老道姑叫你这么干的？我当初好心放了你们主仆一马，放过了你们两条人命，想不到到头来，她居然恩将仇报想要杀我？”
半夏说不失望，那绝对是假的。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当女杀手，在出任务的时候心慈手软了。
海棠拼命摇头否认，“不，不关……我师傅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自己擅自作主，与我师傅完全无关！”
关于这一点，她没有说谎。
整个计划，都是她自己背着自己的主子，偷偷一个人制定，并且找来小道士，迷惑小道士为她卖命。
“那你说，你为什么想要杀我们？或者，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还是你知道你主子的什么秘密？”半夏当初正是看这对主仆情深，看那老道姑慈眉善目，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才有心放过他们一马。
海棠还是不肯说，小道士在一边急得满头大汗。
“你快招了吧，不然的话，你会没命的。”
小道士不希望看着他心仪的人，在这里死掉。
“说！”千夜洵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剑尖更近一寸，再往前探一点点，几乎就可以划开一道血口子。
森寒的寒光，海棠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意。
这让她不由得先前了以前遇刺的那一幕，虽然她和她的主子侥幸逃过了一命，在马车里面当时没有死成。
可是，当外面一切风平浪静，当她们试着爬出马车，看到遍地的横尸，以及一地的血腥时，主仆二人吐得昏天暗地。
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样的惨景，哪怕逃到白马寺里来，剃度为尼，也还是夜夜梦魇，一旦合上眼，还是漫天的血肉模糊的场景……
在威逼之下，海棠终于崩溃。
“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师傅她完全不知情，我是偷偷背着她做的，你们来得这么突然，又威逼我师傅，我害怕……害怕引来外面那些暗杀未遂还在找我们的人……这里的平静，被你们破坏，我担心后面还会有更大的灾祸，就想着偷偷地除掉你们……因为除掉了你们，就不会再有人认出我师傅来，不会有人再寻到白马寺里，我本来想劝师傅连夜离开这里，但师傅不肯走，我才想了这么一招。”
她杀人，不光是为自己，更是为她的主子。
如果只为自己，她完全可以独自连夜逃走，远远地离开这里。
亦或者，当年在马车里，她就可以选择自己先逃。
归根到底，她还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奴从。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师傅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她不肯说，你可以替她说，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只要你肯老实地交待，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追究！”半夏同海棠谈起了交易。
海棠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傅她自己都不肯说的，我更加不能背叛她……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她犯下了这种滔天的大罪，虽然杀人没有成功，可还是动了杀念，她很恨自己。
小道士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两位施主，求你们看在她初犯的份上，你们就大人有大量，再饶她一次吧，你们若是要罚，就罚小僧好了！小僧愿意替她受过！”
小道士，是有情有义的小道士。
海棠眼眶通红，她一直都是在利用这个傻子，这个傻子道士，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点呢，真笨！
“你走，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都是被我诱惑的，所有的后果，我自己一人承担，你走啊！”她赶小道士走。
最终，半夏没有杀他们，只是叫千夜洵的手下，将这两个人一起绑了，然后带回了白马寺的偏院里。
半夏去敲了空尘的厢房的门，让她意外的是，空尘还没有睡下。
“女施主，这大半夜的，你还有什么事？如果只是白天说的那件事，抱歉，贫尼无话可说。”
空尘现在看见当初的救命恩人，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她感恩，十分感激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当初放了自己和奴婢两条人命。
但是，这个人的再度出现，却打破了她现在安静的清修。
“不，不是白天说的那件事。”半夏拍了拍手，叫身后的手下，将绑着的两个人带进屋。
“您看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今天夜里试图对我们下迷香，然后控制住我们，带我们出白马寺，挖了个大坑，想要将我们全部活埋，他们想要杀死我们！这是您指使的么？”
海棠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第一次意识到了比死，更加恐惧的事情。
至于小道士，也吓得不敢再乱说话。
空尘神色怔愣，惊得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居然敢杀人！”
自己身边跟着的奴婢，空尘怎么不知道她的为人和心思。
“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海棠的眼泪，吧嗒地往下落。
“胡闹，简直是胡闹！”空尘气得心绪难平，“你是该死，的确是该死！你天天跟着我清修，修的什么？居然还动了杀念，我真是不能再留你在这佛门清静之地。”
“您就处死奴婢吧，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杀人没有成功，可那也是杀人，无论有什么原因，都是杀人！”海棠在这位主子面前，倒是规规矩矩的。
半夏冷眼旁观，只是不知为何，她怎么感觉到这老道姑的身上，自有一股威然凛人的气势？甚至还有孤傲之姿。
这种威然的气势，和千夜洵身上的气质，还有些相似。
可他们完全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不是一类人。
半夏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便不由得在千夜洵的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千夜洵有所察觉，拿眼光去询问她，却发现她痴痴迷迷的，甚至有些傻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夜洵再仔细去看那老道姑，厢房里燃着烛火，烛火在跳跃，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目力。
他在这老道姑身上，也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他也万分不解。
“跪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起来！还有，回头把经文给我抄写一百页，不许偷懒，不许找人代笔！”空尘没有那样冷硬的心肠，可以直接处死自己身边的奴婢。
年岁越大，她这颗心肠，也越来越柔软，同时也越来越渴望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海棠这丫头，对她来说，存在的意义，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