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千夜洵下意识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他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这一趟尚书府的人进宫来,难不成没有带上皇后的生母?”
按理说,他的女人,如今都已经贵为一国之后,是整个流云国身份最尊贵的女子,那她的生母,在尚书府也应该得到厚待才是。
尤其是像今天这么重要的见面,怎会少了那个人呢。
“应该是没有,所以这才专门叫人又跑了一趟。”
千夜洵皱了皱眉,总觉得今天的见面,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场会面,是他亲自一手安排的,他的本意很简单,只是希望她能见见自己娘家的亲人,有娘家的亲人陪着,这心情或许就会好上许多,另外,也希望能够对她的失记,有所帮助,如果她能想起一些什么过去的往事来,那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的一片期望和良苦用心。
“这样,你再叫人过去密切关注那边的动向,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的,立即回来禀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如果尚书府的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么就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不但如此,还会给他的女人心里添堵,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
……
昭华殿中。
牡丹沉默不语,淡然地喝茶。
她不说话,杜学礼自然也有两分紧张。
至于沈氏和木莲,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说好的进宫好好显摆一番,风光一回的呢,风光在哪里?现在半点也没有,相反,她们倒是感觉这一趟进宫,这位皇后像是要故意为难她们似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及到了那个绣娘?
沈氏确定,这段时日,那个绣娘也没有出过府,这些年来在府里也还算是安份的,本来也是忍气吞声的怯弱性子,照理说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所以问题究竟出现在哪儿,沈氏一时想不通。
说好的进宫探望,如今要演变成一场鸿门宴吗?
宫人的速度很快,路上不敢耽搁,很快就去了尚书府,并且将皇后要的人带进了宫中。
这是刘氏第一次进宫,所到之处所见之物,满眼的新奇。
只不过她生性安分,不敢表现出半分的越规,全程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宫人的身后,直到抵达昭华殿。
听见门口的动静,牡丹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只见视线范围里,出现一位婆子打扮模样的妇人,一身的衣饰,虽然还有七八成的新,可是却是老旧的样式,看样子这身衣裙也是好几年前做的。
既然知道是要进宫,却还穿了这样的一身来,由此可见,她平日里在尚书府的日子,应该是过得不怎么好的,最起码手里是没有银子,是不受重视的。
否则的话,怎会是一身婆子打扮?这浑身上下,哪里有尚书府的一位妾室该有的富足?
尚书府再穷,那好歹杜学礼也是朝廷官员,最重面子和声誉。
只一眼,牡丹心中便已经有了数。
她那亲爹爹公务繁忙,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当家的主母来打理的。沈氏苛待自己的生母,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氏进到内殿,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亲生的闺女,数年不见,她立即红了眼圈。
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闺女,这出嫁的闺女,自从离了尚书府,自从离开了她,母女俩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尢其是听说备受排挤,远走榕城的那段时日,她这亲娘的心,成天都是担心吊胆的。
再后来,听说他们重新回了皇城,然后自己出嫁的闺女,居然当上了皇后,她又常常在夜里笑醒,闺女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
她如何不想这闺女?
可一想到她自己身份卑微,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绣娘,当初又是那样才生下的女儿,她自卑又怯弱,生怕自己的出身,还有以前的往事,会令闺女蒙羞,让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于是不得不忍。
“怎的,进了宫,还不知道规矩了?见着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沈氏看见这刘氏,心里就窝着火,现在再看她一副木讷呆傻的样子,更是气愤。
要这个人出点丑,习惯性地呵斥几句,沈氏这心里才舒坦些。
刘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是失了态,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尚书府,更加不是她那间和下人一样的破旧屋子里。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开口,嗓音暗沉,带了几分嘶哑。
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苦,连带着这副嗓子,也失去了应有的音色。
她也就四十出头,可是这个暗哑的声音,却像极了六七十岁的老婆子。
整个人的脸色,更不用说,都充满了一种苍老的气息。
“快赐坐!”牡丹满眼的心疼。
若非今日她突然提及这个生母,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她的生母,居然过得如此不好。
宫人立即搬来坐椅,坐椅就放在沈氏的旁边。
刘氏小心翼翼地落坐,多年来,她这是第一次得到了重视。
沈氏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
只有木莲,露出一脸的厌恶来。
“母亲以后要是没事,就常来宫中陪本宫吧,皇上那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牡丹这一番话,显然是对着自己的生母说的,“另外,母亲在尚书府住得如何?”
这是明知故问。
刘氏低下头,要说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说实话的话,还真是不怎么好。
处处遭受欺压,受尽了冷落,以及白眼,这样的日子,能好吗?
可她处处忍气吞声惯了。
“妹妹,皇后娘娘问您话呢,您可得好好回答。”沈氏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开口提醒刘氏。
话里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刘氏身子瑟缩了下,在府里,她被这个当家的主母欺压惯了,如今到了皇后的昭华殿里,也还是如此,可她似乎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回皇后娘娘,妾身在尚书府过得还好。”
杜学礼面色阴沉,他已经快要遗忘掉这个女人,若非今日,他都忘了他的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只是,他尚书府也算是厚待下人的,这个女人好歹也为他养育过孩子,还算是他的小妾,怎么今日出来搞得自己这般寒酸?
究竟是故意的,故意来惹皇后关注的,还是原本在府里,这个女人的日子就不好过?
他决定从宫里回去之后,就好好地查一查。
“母亲,本宫最近身子乏力得很,也不知怎的,时常精神不济,要不,母亲就从尚书府里搬出来,本宫就叫人在宫门附近的地方,新建一个宅院,母亲直接住进那里可好,这样的话,每日进出宫也方便些,本宫想要母亲多陪伴在身边。”牡丹就寻了个这样的理由,想将自己的生母,从尚书府里接出来。
不求让生母大富大贵,只求可以安稳平静地度过余生,这是她的心愿,更是她的孝道。
“这……”刘氏吃惊不已。
她在尚书府忍气吞声呆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脱离尚书府,可以脱离沈氏和杜学礼。
“娘娘,这可使不得呢,您要是想要刘氏进宫陪伴,那妾身和老爷,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府里有软轿,也有马车,妾身以后可以安排府里的下人,每日陪着刘氏进宫,以保她的安全。”在沈氏看来,这是啪啪在打她和杜学礼的脸呢。
“老爷,您说是不是?这知情的人呢,或许是想着皇后娘娘有孝心,想要母亲离宫里近些,可是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尚书府苛待了刘氏呢,这传出去,老爷的脸,往哪里搁?为了尚书府,也为了皇后娘娘的清誉,这万万使不得!”
沈氏拼命地向杜学礼使眼色,希望这个一家之主可以站出来说说话。
“皇后,的确这件事这样安排不太妥当,尚书府里什么都有,刘氏要是缺什么,都可以直接和管家说。这一家人,自然要住在一起的。”杜学礼艰难地开口。
他自然也看出来,这刘氏恐怕平日里,没少受着沈氏的欺压。
一个是当家的主母,一个则是身份卑微的小妾,这种事情,不光是在尚书府,就算是在其他的府邸,也是时有发生的,再正常不过。
“爹爹,这件事还是听本宫的吧,本宫来安排一切便好。”牡丹态度坚决,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沈氏急了,不安地看向刘氏,向她示意,“刘氏,你自己说,你是愿意继续住在尚书府,还是愿意来麻烦皇后娘娘?”
如果将刘氏从尚书府单独接出来,那以后皇后的这份荣光,可就与尚书府,与沈氏母女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怎么可以?沈氏不傻,才想要紧紧地拉着刘氏不放。
“母亲,您如今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一切就听本宫的安排吧!”牡丹生怕刘氏生性软弱,又听信了沈氏的蛊惑以及警告,也在一旁表明自己的心意。
刘氏一时为难,一面是自己亲闺女的孝心,一面则是沈氏的暗示,到底该怎么选择?
“这样吧,本宫也乏了,爹爹你们先回去吧,母亲留下吧,陪本宫一起用膳,本宫最近嗜睡,但是总睡得不太安稳,本宫记得母亲很擅长唱小曲儿,本宫想念母亲的小曲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