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知道苏南是在怨些什么,他只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笑了笑,宛如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约莫也是的吧。”
苏南握着他手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几乎是要将他的骨骼都给捏碎了。
苏北一回过神,便感觉到了手掌传来的不适,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行了,手疼着呢,你且让让,我也好久没晒太阳了,怪想念的。”
苏南松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依苏北说的,将苏北暴露在这阳光之下。他扶着苏北的轮椅的把手,将他稍微往后推了一点儿,自己走进了屋内,背着身盯着苏北,将门重新关上,才推着苏北往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十分冷漠地说道:“你的恪儿还等着你救命呢,时间紧迫,就不给你晒太阳的机会了。”
……
“怎么样?”白洛成就站在帷幔之后,有些焦急的想要探头往往里面的陈梓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但是这脑袋才探出去没多少,就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苏北没有回答白洛成的话,回话的人是苏南:“等着吧,总不会丢了性命。”他现在就想是个大爷一样坐在外间的桌旁,品着一壶茶吃着瓜果,似乎里面之人的死活根本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白洛成深深的皱起眉,看着他这副态度,只能讶异陈梓恪自幼长大的那个药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怪地方,该不会从小到大就真的没人真心待她吧……
苏南吐出了嘴里的一块瓜子皮,然后才嗤笑着看着白洛成的表情,他当然能够猜得到白洛成这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到底是为何原因。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和陈梓恪本来就无丝毫干系,我不是她师兄,她也不是我师妹,若不是有,苏北在,我和他们内谷本该是水火不容。”
“小南!”苏北带着几分虚弱的呵斥声从里间传来,苏南立刻就闭上了嘴。
车轱辘缓缓撵动的声音响起,苏南立刻就收了之前的那番玩世不恭的模样,忙站起身往里间走去,看这样子,苏北应该已经为陈梓恪施好了针,于是白洛成也一刻不停的走到了床边,仔细的为她查探了一番之后便站直了身子冲苏北一拱手,道谢。
见他如此客气,苏北忙摆了摆手,然后温和道:“将军不必如此,且不说这是我师妹,就算只是个素不相识的人,苏某也会尽医者本分的,至于之前小南胡说的那些话……还请将军就当是没有听过。”
白洛成沉默了一下,最后也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苏北和苏南这两人奇怪的很,尤其是苏北,他身上的那种深沉的气息,就算是表现的再温和,也盖不过去的。
“小南,推我出去吧。”苏北微微一瞥苏南,果然不出所料在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之后,苏南当即就是要开口反对。
不过,他甚至连反对的话都没能说得出口,就被已经察觉了的苏北给噎了回去:“行了,恪儿还得好好休息,不打紧的,走吧。”
苏北已经是背对着白洛成了,从他的角度,看不到苏北脸上的表情,但是,苏南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冷静、决绝、不容置喙,就像是当年义无反顾饮下毒药的他。
二十年过去,他依旧是没有成长到可以成为苏北的庇护所,他依旧要在苏北给他创造的安全的港口苟活,他不甘心!
阳光洒进着见常年灰暗的屋子,被黑布蒙的结结实实的房屋中,像是被凿开了一个空洞,泻进来的阳光瞬间像是燃着了整间屋子似的,将它染上了几分的生气。
白洛成看着他们离开,看着苏北就像是一个充满渴望的孩子,伸出手,去拥抱那阳光,最后,将自己整个投身于那金黄色的怀抱。
门被关上了,白洛成被隔在苏北、苏南的世界之外,不过说到底,他也一直都没能看到过他们的世界。
那光芒突然被掩盖,屋中只剩下烛火的光亮,虽然昏暗,但是,趁着这橘暖的烛光,看向陈梓恪的脸,却莫名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他不由的伸手在她那张脸上摸了摸,最后爬上了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
“师父……”小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被苏南推出来的苏北,有些不敢相信。
“行了,这些玩意儿你也不用折腾了,左右不久也用不着了,收起来罢。”
小童听到了苏北的吩咐,却不敢伸手去做,依旧是站在那,用求证的眼神看了一眼苏南,但是只能瞧见他的脸如同黑炭一般的黑沉。
苏南没有看向小童,他的视线一直都未曾在苏北的身上离开。小童见这情形,也知道,自己左右还是先将东西收起来为好,于是便俯身去将才拿出来晒的药材又挨个儿都给收了回去。
苏南见苏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要同小童说的了,于是便推着他要往另一间房屋走去。
“诶,急什么,说不好这是我最后一遭晒太阳了呢,别急,让我再好好躺躺。”
苏南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是推着他往里走,在快到了门口的时候,终究是没有忍住,狠狠的说到:“还嫌命长是么?你信不信,要是你今天就死在这儿,我可拖着小童一道找你去。”
说完,大力的撞开了门,而后就对还在院子里动作的小童吼到:“小童!拿黑布来!记得把药煎上!”
没等小童应答,他便已经重重的将门给关上了。
隔开了所有无关的人,苏北瞬间垂下了自己的嘴角,沉着眼神盯着苏南看了许久,最后,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是颇为疲惫的开口道:“算了吧,别祸害小童了,我不吃药。”
苏南只当是没听到,将人抱上了床,紧紧密密的遮好,不让光有一丝可乘之机。
他靠在苏北的身上,将腰间香囊中一块墨碇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