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似在归罪自己的意思,宣芸便心中不悦了,但是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得依靠蒙子娴才能成事,实在不好翻脸,直接好言相劝:“姐姐且先等着,以后自有时间对付他们。”
蒙子娴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宣芸暗自咬牙,面上赔笑。
之前广平王府因谋反一事而被查封,全府上下数百口人尽数下狱,或流放,或斩首。
为防广平王还有暗藏势力,故而特意提留其世子戴煜审问,现一月已过,该审问该招认的事都已经尽数清楚,再多留无益。
而戴煜此刻尚在狱中,只待几日之后押往刑场斩首。
时日,下晚时分。
还未至黄昏,外面天光尚存,但大牢内却十分昏暗,石壁上飘摇的烛火晕着微弱的光,明明灭灭,显出几分悚然的意味。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烛火飘飘摇摇,将熄未熄,阴冷异常。
大牢阴暗的一角,杂乱且潮湿,甚至还能听到老鼠细微叫声,一个人影就这样这样蜷缩在那个角落,一动不动,竟像是个死物一般。
从外面进来的那个人走到那个角落,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微微弓着腰身,声音沉冷阴鸷:“已经准备好了。”
角落里蜷缩的人影依旧是一动不动,几乎让人以为站着的人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片刻,角落里的人才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嗓音沙哑异常:“好。”
有些微弱的阳光从开得很高的窗上泄入,大牢内难得有了些外面的光亮,但是却丝毫没有暖意,倒是显得阴冷异常,甚有砭骨之冷。
站着的人似乎十分不喜这样的阳光,微微后退了半步,又对着里面的人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走了,如来时那般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连声音也无一丝。
广平王府一事全权由凤琨审理执刑,因为不久之后就要提出大牢行刑,所以这段时间凤琨都在整顿广平王府的事情。
今日便特意寻了个时间,到大牢来看看犯人戴煜现今如何。说起来广平王府曾构陷凤府谋反,害得凤府家破人亡,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眼神微微一冷,凤琨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然而带着人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他却脚步一顿,视线敏锐的瞥向一边,捕捉到了数十步外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问:“那是谁?”
身后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却已经不见,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将军说什么?”
收回视线,凤琨继续往前走,“没事,进去看看吧。”
有人打开了大牢的门,一行人随之进了阴暗的大牢,有人去将已经熄灭的油灯点燃,里面瞬间多了些许光亮。
“他最近怎么样?”一边往前走,凤琨一边问。
“没有了之前那么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也没有绝食自虐什么的,大概也是想通了,最近安分了不少。”身后有人回答,却是以一种谈笑的语气,“反正也是最后几天没什么好活的,这样忍忍也就过去了,何必闹得那么难看。”
凤琨听罢却停下脚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之前答话的人一愣,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惭愧道:“是属下疏忽了。”
等到了那处角落,凤琨就站在泄入的阳光处,身影投落在地,他冷冷的看着角落里蜷缩的那个人。
“戴煜。”他声音微沉,话一出口,里面的人便全身一震,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凤琨却没有离开,未免意外,他必须更谨慎,“把头抬起来。”
里面的人却是一动不动,凤琨当即示意,“把门打开,进去看看。”
有人拿出钥匙按命令照做,进去之后便将戴煜强行拉了起来,露出了那张被乱发微掩的脸。
现在的他满脸憔悴,哪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凤琨瞧着便冷笑一声,戴煜似乎被惹恼了,厉声大喊:“凤琨你不得好死!”
凤琨冷冷看着他,慢慢的说:“看清楚,现在要死的人是你。”
戴煜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气急,他嘴里不断的嚷着那句话,歇斯底里的模样倒真像是失心疯了一般,而凤琨都只是冷眼看着:“广平王府已经亡了。”
就是这一句话,像是戳到了戴煜的痛处,他停了口中的嘶吼,双目无神的张合着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凤琨怜悯的看他一眼,忽然又觉得有些可笑,若是当初凤府并未翻案,那戴煜现在的下场,是不是就是自己最后的结果?
两日后,时值傍晚。
明日便是行刑的时间了,依旧是大牢内,却比之前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狱卒提了一个食盒走到了那个角落。
“明天就要上刑场了,这是最后一顿饭,好好吃吧。”说完便扔下食盒离开了。
戴煜慢慢的从那个角落走了出来,打开了那个食盒,里面的饭菜与他从前的生活相比自然是天壤之别,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看,说是珍馐也丝毫不差。
他端出里面的东西,唇角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然后拿起筷子,真的将里面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
放下碗筷,他这才慢慢的拿过那个食盒,轻轻在底部一按,便显出下面的一个暗盒来。
他看了一会,才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把钥匙。
他显得十分的不慌不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气定神闲,慢悠悠的把大牢的门打开,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往前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有些微的光亮透入,他就这样走了出去,外面早有两人等候在原地。
一人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递给戴煜:“世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外面有人接应我们,我们先离开皇城,日后再作商议。”
戴煜点点头,将斗篷穿上,而之前的人将斗篷脱下之后,却露出了一张和戴煜相差无几的脸,他也穿着一身泛旧囚衣,头发蓬乱。
“辛苦了。”戴煜转头对他说。
“能为世子大业而死,属下甚感荣幸。”说完之后便独自一个人走进了大牢。
而戴煜则跟着另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大牢。过程异常顺利,连多余的人影都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