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娇虽然是余氏一手带大的，可是自从她的脑子变好以后，余氏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了。
所以虽然这么开口问了，不过说实话，余氏也很想知道自己女儿的真实想法。
赵阿娇面无表情的，装作没有听见，其实，她是听见了余氏说的话的，只是她不想回答。
刚刚吃饭的时候，从母亲与顾晔的对话里，赵阿娇便知道，母亲是很中意顾晔的，可是，她扪心自问一番，自己对顾晔最多算是有好感，但是这份好感并没有上升到可以谈婚论嫁的高度。
没有听到任何答案，余氏以为赵阿娇刚刚走神了，没有听到自己所说的话，于是就又问了一遍。
“阿娇啊，你觉得顾晔他这个人怎么样？”
“啊？怎么了娘？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永安把菜弄到了那地上，我得去收拾一下。”
赵阿娇故意扯开话题，准备“逃之夭夭”。
“阿娇，你怎么连娘都不理了？”
赵阿娇刚准备转身离开时，余氏的话，让她停住了自己将要迈出厨房的脚步。
“娘，我没有不理你……”说着，赵阿娇忍不住撅起了嘴。
余氏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一块帕子来替赵阿娇擦干手上的水。
“阿娇啊，你爹他那性子你也知道了，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虽然伤心归伤心，但是娘也看透了，他根本靠不住。”
赵阿娇没有说话，她做的那些事，确实让余氏看清了赵有财的懦弱无能。
但是随着这几天余氏的心情低落，赵阿娇也渐渐地明白了，他们毕竟是夫妻一场，这十多年里，赵有财虽然称不上是个好丈夫，但是也没做让余氏伤透心的事，如今，他的真实面貌被自己揭穿，这对余氏来说无疑也是一种伤害，一时间难以接受。
“娘，对不起……”赵阿娇低下了头，表情有点沮丧。
余氏握着赵阿娇的手，微笑道：“傻孩子，跟娘还道什么歉啊，如今，有他没他已经无所谓了，就当是我们母子四个相依为命吧。”
见赵阿娇点了点头，余氏又道：“兰兰虽然只比你小了一两岁，但是你也看出来了，她连你的一半聪慧都没有，娘觉得以后能为她找一户老实的好人家就很满意了，你弟弟永安他还小，娘一时半会儿并不着急……”
顿了一顿，余氏看着赵阿娇，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舍：“可是，阿娇，不管娘再怎么不舍得你，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唉，娘也老了，但是，娘还是想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看到我的阿娇成亲之日的，这样，为娘就算是死了，也好到九泉之下去见……”
最后那半句话，赵阿娇没有听清楚，只是一看到余氏抹起眼泪来，她就慌了。
“娘，娘你怎么还哭了，别哭啊……”
赵阿娇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急得一阵手忙脚乱。
余氏哽咽了两声，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接过赵阿娇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
“都是娘不好，说着说着又掉眼泪了。”
赵阿娇摇了摇头，依偎在余氏怀里：“娘，你问我对顾晔的感觉，我只能告诉娘，我对他有好感，但是这份好感还不足以让我托付终生……”
余氏皱眉问道：“怎么会？娘觉得顾晔这个孩子对你很温柔，而且相貌也不错，再说了，他的家境应该也看上去比较殷实，你怎么会觉得他不值得托付终生呢？”
赵阿娇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别开了脸：“娘，我知道，这么多年娘你受累了，可是……”
余氏皱着眉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苦口婆心道：“阿娇，不瞒你说，当年娘也有过一段恋情，我俩青梅竹马，可是后来娘一直迟疑不定，最终让他寒了心，离我而去……娘说这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好人家。”
这大概是赵阿娇第一次听余氏讲起过去的事，余氏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仪态体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跟村里其他那些女人不一样。
赵阿娇甚至一度怀疑余氏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背井离乡，远嫁到这种穷地方。
但是余氏也只是说了这么一些而已，并没有继续提及往事，赵阿娇知道，余氏这是不愿意说，自然她也不会追问。
见余氏还是一直劝说自己考虑考虑顾晔，赵阿娇听得忍不住又是一阵头大：“娘，你不觉得我还小吗，我知道我这个年纪也应该考虑婚事了，可是娘啊，虽然这十多年我一直在娘身边，可是痴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娘你就这么舍得让我嫁人离开吗？”
来硬的不成功，没办法，赵阿娇只好使出杀手锏——撒娇。
然而，赵阿娇没有想到平日里向来好用的手段，今天没有奏效。
余氏摇了摇头：“娘自然是舍不得，可是天下哪有不出嫁的女儿，再说了，你出嫁了又不是再也不能回来了，你若真是想念娘，那便多回来看我几次就好。”
一计不成，赵阿娇又立马小脸一垮，沮丧道：“我还不想这么急着嫁人啊娘，阿娇还想多多的陪在你和弟弟妹妹身边……”
“娘你刚刚也说了，弟弟妹妹现今还小，娘年纪又大了，身边是离不开人照顾的，所以，娘就不要再为阿娇的事操心了，就让阿娇多多的陪在娘身边吧。”
余氏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很孝顺的姑娘，但是她怕再这么拖下去，自己的身子可能坚持不到阿娇成亲的那一天，所以只好狠下心来道：“阿娇，娘知道，你孝顺、懂事，是个好孩子，可是这成亲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娘岂能不管啊。”
赵阿娇听见余氏的态度如此坚决，心一横，豁出去了，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我还不想嫁人！”
“阿娇，你……”余氏被赵阿娇那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
‘’母亲，阿娇还小，阿娇真的不想现在就嫁人，阿娇还想多多的陪在母亲身边，还望娘成全……”赵阿娇红着眼圈儿，但是态度很是坚决。
“阿娇，你快起来啊。”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余氏怎么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娘就答应阿娇吧，好不好？”赵阿娇这么逼余氏，其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真的还不想这么早就嫁为人妇，然后大好的青春就要浪费在做饭、收拾家务和养孩子上了。
可是看着余氏满脸的悲伤，赵阿娇于心不忍，只好妥协道：“娘，我并不是要一辈子不嫁人的，我只是想再晚几年成亲而已。”
“好好好，阿娇说什么，为娘都答应，快起来，快。”
余氏忙扶起跪在地上的赵阿娇，要知道她也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女儿啊。
赵阿娇起身后，突然紧紧地拥抱着余氏，哽咽道：“娘，对不起，是阿娇不好，让娘担心了。”
“唉……那便准你再晚两年，最多不能超过三年，否则向你小姑那样，就真的一辈子被人叫‘老姑娘’了……”
赵阿娇撅了撅嘴，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睛道：“且先不说我会织布染布这门手艺，就单单是我这做饭，这十里八村有几个能比得上我？再说了，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娘亲，我这当女儿的，相貌就算是称不上倾城倾国，也好歹是个清秀过人吧，怎么可能愁着嫁不出去！”
余氏被女儿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捏了捏她鸡蛋似的软嫩脸颊道：“就你会贫嘴！”
赵阿娇也不躲，只抬起脸蛋儿让余氏捏，还边笑嘻嘻地装傻：“娘，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贫嘴了，在我心里娘就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余氏被她说的脸红，不由得笑着松开了手，当即看到赵阿娇脸上留下了两个发红的手指印，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自责道：“都怪娘下手没轻没重，这都给你掐出指甲印儿来了。”
“啊？有吗？”赵阿娇摸了摸自己的脸，假装没感觉道，“娘，你老是吓唬我，哪里有指甲印了。”
余氏摸了摸她的脸，叮嘱道：“你啊，这皮肤自小就嫩一些，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别磕着碰着了。”
看着余氏心疼的样子，赵阿娇忙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娘。”
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赵阿娇又道：“可能就是看上去比较严重，其实我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说着，赵阿娇还自己伸手捏了捏。
眼看着脸又要红起来一片，余氏忙出声阻拦道：“你这孩子，快住手，都捏红了。”
赵阿娇被余氏拉住双手，当即耍赖倒进了她怀里，眉眼弯弯撒娇道：“娘，你这样子让我觉得还是个孩子哎。”
余氏乐呵呵地笑着，温暖的手抚摸着赵阿娇柔顺的长发，慈和道：“不管你长多大，你这辈子都是娘的孩子。”
娘俩在厨房紧紧抱在一起的这一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在厨房门口的顾晔看在眼里。
此刻，顾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吃了糖雪球一般，既甜甜的，又酸酸的很不是个滋味。母女两个能够如此亲密，他自然替她感到开心，可是……
“有好感，但是还不足以托付终身”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