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余氏想把赵阿娇抱到床上,可是她的腿被赵珍珠又踢又踹,肿的不像样,连站起来都是问题,更别说是抱起一个人来,而张大夫也年纪大了,使不上劲。
徐正上前,虽然刻意收敛了力气,但是把人抱起来的时候,还是由于用力过大晃了一下。
平日里都有衣服遮盖着,他只当是赵阿娇小脸比较瘦而已,没想到真正把人抱在怀里时,徐正这才发现怀中的小女孩到是怎样的瘦弱。
也就是比“骨瘦如柴”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赵阿娇也曾无数次地吐槽这个身子,十四岁的年纪,一米五的小个子不说,体重也就六十斤左右,走在路上就怕一阵大风过来把人刮倒。
现在,经过了两个月的伙食改善后,赵阿娇大概也只有七十斤多一些,唯一有肉的地方,也就是那奇迹般没被耽误发育的胸部了。
徐正皱起眉头,轻轻把人放到了床上,赵兰兰搬了个板凳放在床上让张大夫坐下。
张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忙把手搭在了赵阿娇的手腕上,拧着个眉头开始号脉。
一旁的余氏赵兰兰还有小永安母子女三个人,互相依偎着搂在一起,每个人都是眼泪汪汪的,目光都落在张大夫和赵阿娇的身上。
把脉把了好半天,张大夫才慢慢站起身来,理了一下被揪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叹息道:“还好这丫头福大命大,除了那些外伤,就是身子骨弱了一点,劳思过度,只要醒过来,没有什么大碍,平时不要太过操劳。”
“还好,还好我的阿娇命大啊……”
余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儿女痛哭起来。
张大夫收拾好自己的小医箱,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大夫先别走,”愧疚地看着被那母女抓挠地衣衫不整的张大夫,余氏摸了一把泪,“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这就去给你拿出诊费。”
余氏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赵有财,莫名的就不愿意搭理他,直接装看不到走了过去。
“春桃……”赵有财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往前走了一步想拦住她。
余氏侧开身子走了过去,对于赵有财,她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能支撑她和一个同床异梦之人过下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动力,也不过是当年的收留之恩。
为了那一丁点的感激,她这十几年来的忍辱负重、精心竭力,想想也已经足够偿还那份恩情。
这个时代里也有了和离这么一说,如今心灰意冷,余氏就权当是为了自己两个孩子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也为了那可怜的自尊,所以才不会和赵有财和离。
然而,余氏走到床边,下意识的把手往枕头底下伸过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
余氏心跳漏了一拍,忙伸出手一把就将枕头拽开,目光在空无一物的床单上扫了一遍又一遍后,渐渐绝望。
“娘,怎么了?”
赵兰兰走到余氏身边,看着她翻箱倒柜的,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急匆匆地又把整个床翻找了一遍,没有寻找到任何银两的痕迹后,余氏失力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我明明都放在这里了……”余氏有些痴痴地喃喃自语。
前几日,赵阿娇把这段时间里赚到的钱很大一部分都给了余氏来保管,大概有几百两银子,除去那些被她藏起来的,还剩下了七八十两银子,余氏都藏在了枕头底下,想用作平时。
可是现在,别说是七十两,连银子的影子都没有了!
七十两银子,相对于赵阿娇这几日的收入来说,确实是不多,可是对于余氏来说,在赵阿娇脑子没有好之前,那可是相当于他们一家全部的几亩地一整年的收入。
“会不会是让奶奶和小姑摸了去?”
赵兰兰上前一步,望着一旁的赵有财眉头轻皱着:“爹,你刚才是不是一直站在这里?”
赵有财目光躲闪,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赵兰兰的猜测不错,冯氏确实是趁着余氏被赵珍珠堵在墙角里挨打的时候,伸手把包着银子的钱袋塞到了自己兜里,这一切,赵有财站在一边,也看得清楚。
看到赵有财这个反应,一家人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当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娘,丢了很多银子吗?”赵兰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余氏表情苦不堪言,艰难道:“七十两。”
“什么!”赵兰兰叫了一声,猛地捂住了嘴,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有财,“爹,那可是七十两银子!咱们家一年都弄不到那么多银子啊,你怎么能看着奶奶偷走却不说一声!”
赵有财看了床上的赵阿娇一眼,忽然不以为意地嘟囔了一句:“她不是有本事吗,七十两银子算什么。”
赵兰兰愣住了,看着面前忠厚老实的男人,忽然间觉得有些陌生。
“爹……”赵兰兰苦涩地喊了一声,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一旁,杨正站在床边看着虚弱的赵阿娇,满是心疼,听到父女两人的对话后,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七十两银子,据他所知,整个村子里,就算是逢上收成好的年岁,一年下来,也没有哪家人能保证赚七十两银子啊。
而且前几年,赵有财这房也是出了名的穷到吃不起饭。
想到自己的老父亲,宁可饿着也要让他吃饱,再看看面前这个看上去憨厚的中年男人,徐正突然替赵阿娇觉得悲哀,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说完那句话以后,赵有财明显地感觉到满屋子里的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厌恶,当下没有面子继续呆在屋里,扭头出了门。
杨正本来想替她们垫上,可是一摸口袋才发现急着出来,没带钱。
张大夫目光怜悯地看着这一家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下次再给也行。”
替余氏看了看腿,又看了一眼脸肿起来的赵永安,张大夫最后才向着家中唯一还算正常的赵兰兰招了招手:“你跟着我去给她们拿点药吧,也能好的快一点。”
赵兰兰点了点头:“好。”
看着二女儿乖巧懂事的样子,余氏总算是有了些安慰,好像一瞬间,这个女儿也长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阿娇只觉得耳边好像忽近忽远地传来阵阵余氏的哭声,还有赵永安稚嫩的劝慰声,偶尔,还有浓浓的苦草药味在嘴里荡漾。
赵阿娇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灵魂就像是脱离了躯体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
慢慢地,赵阿娇才找回了自己的感觉,操纵着手指微微动了动,一瞬间,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疼痛。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赵阿娇直皱眉头,许久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无力地躺在床上,赵阿娇扭头,看到了余氏:“娘……”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可刚一张嘴,就感觉到嘴唇似乎裂开了一样,一股子腥甜味在口中迷漫开来。
这声音虽然沙哑,但是余氏还是听到了,忙激动地站起身来,刚才眼里还满是欣喜,下一秒就被泪水淹没了。
“娘,别哭啊。”
余氏“哎哎”两声,忙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
赵兰兰本来在厨房里忙碌,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后,也跑了进来。
“大姐——”
赵兰兰喜极而泣,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赵阿娇,哽咽道:“姐,你可吓死我们了……”
赵阿娇被她的“熊抱”震到了胸膛,猛地咳嗽起来,吓得赵兰兰赶紧松开了手,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咳咳……”赵阿娇咧嘴笑了笑,嘴上一湿润,干裂的嘴唇又被扯开了。
“嘴破了,快,快喝点水!”赵兰兰一把端起桌子上的碗,递给了赵阿娇。
水冰凉冰凉的,可是赵阿娇只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好像只是睡了一觉,赵兰兰就长大了。
赵阿娇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会儿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听余氏说,顾晔来过一次,听说了家里的事情后,又走了。
但是接着没半个时辰,就让傅兰峰送来了很多名贵的草药和补品。
眼看着搬家的重要关头出了这种事,赵阿娇虽然还有些头疼,但是还是忍着不适,催促着一家人继续搬家。
喝了药以后余氏的腿就好多了,除了那些伤疤淤青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外,没有任何难受之处,但是尽管这样,母女三个自然还是不过来,至于赵有财,娘四个都不约而同地把他忽略了,宁愿自己多累一点,也不愿意让他插手。
虽然没了那七十两银子,但是余氏还在其他地方藏了一些,只是昨天赵有财也在,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赵有财知道,所以就没给张大夫钱,
如今赵阿娇醒了过来,余氏也悄悄背着赵有财取了二十两银子,还了张大夫后,剩下的钱用来租了一辆牛车。
小件的家什几个人都帮着运到了新房子里,可是像是床和柜子这种大件,她们抱不动,余氏和孩子们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人帮忙。
然而余氏刚走出门,想去附近几户人家里找几个人来帮忙,不料半道上正好碰到了来察看情况的杨正。
问了余氏的需要后,杨正二话没说,扭头去叫了几个壮汉来,帮着她们搬了家。
指挥着弟弟妹妹先把床铺好,赵阿娇一家人总算是搬进了新房子。
几个屋子的分配,还是像之前安排的那样,只不过余氏说要照顾赵阿娇,今晚跟她睡一起,所以就铺了三张床,如此一来,当赵有财厚着脸皮进来时,就发现没有他住的地方,当即又黑着脸出了门。
因为挨了不少打,伤口疼痛不说,还受了惊吓,一整夜,赵阿娇都睡得不踏实,总是做噩梦。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赵阿娇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用凉水冲了一把脸,这才清醒了几分。
余氏睡的也不安稳,听到声音后,立马就惊醒了:“阿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赵阿娇知道余氏这是担心她,可是她又不愿意让余氏添忧,只好撒娇道:“娘,我是饿醒的。”
余氏轻拍额头,忙起身去穿衣服:“都怪娘贪睡,都忘了给你做饭了,你快躺下再睡一会儿,娘这就去做饭!”
前世,她发烧将近四十度,痛苦又害怕,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一把,如今,看着有人关心自己,赵阿娇忍不住鼻子一酸,扑进余氏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