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九天霜华2019-05-28 23:075,535

  寒王捏着那信封没有动作,却不料燕王催促道:“这信封上的封蜡,是几年前孤王所赐,因为这封蜡难以量产,还带着独有的香气,所以朕只送给了几位心腹大臣。其中就有王叔你啊!”

  “……”

  “王叔,你不打开看看里面的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吗?”

  寒王紧捏着那封信,封皮都被泛白的骨节捏得皱了起来。忽然听得燕王大吼一声:“打开!”

  群臣扑通扑通地跪了下去,场面一度十分凝重。

  苏袖在此情景之下,震骇地张着口,感觉他们在说别人的事,可是她隐隐又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跟自己有关系!

  那个镂球,她总觉得小时候看过类似的东西,不过应该是在她的师父,老夫人那里看到的。

  和燕云国的王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待苏袖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却见寒王手上一哆嗦,就抽出了里面的信。

  他只看了开头第一行,就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燕王冷笑一声,一张口,竟是将信上的内容背诵了下来!

  “禀寒王,入主古国一事虽需长远计划,然目前形势严峻,遂向寒王请求增援,以扩张鹂莺之势……”

  “崇元敬上。”

  燕云国是个有野心的国家,上至陛下、王宫贵胄,下至前朝官员,都必修古国语。

  为了能让苏袖听懂他们的话,燕王一直说的都是古国语。那么苏袖自然就开始好奇,这崇元是谁,鹂莺又是谁?

  很快,燕王云灭就给了他答案。

  “鹂莺是当年从寒王手中训练出来的女刺客,王叔你借着侍奉母后的借口,将鹂莺送到母后的身边,设下计谋陷害孤王母后,挑拨君后关系。事成之后,你便又将鹂莺送到了古国,让古国皇帝对其迷恋,很快,她就被册封为妃,还诞下了皇子。”

  心月宫的群臣之中,混着新琤蕴和白濯斐,两人听到这段话的时候,白濯斐向新琤蕴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新琤蕴接收到后,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皇上的龙冠有点发绿。”

  “……”

  面对燕王的陈述,寒王不仅不为所动,还相当镇定地直视着燕王云灭的双眼,似乎就是在静静地等待他说完一样。

  “崇元改叫郭斯,现如今是古国的丞相。王叔倒是好图谋,不动声色就将自己的势力延伸至古国的皇室。”

  寒王对燕王说的这些话不表示完全认同,他懒懒地将手往袖袍里面一插,道:“谋害前王后的人,并非是本王。陛下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信口开河。至于郭斯,人各有志,他不过是想寻求本王的帮助,而本王的确是拉了他一把。本王总不能让自己的人在外头,受了委屈。”

  “呵,你承认郭斯是你的人就好。”

  高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抱出一把椅子来,燕王一掀袍,悠悠然地坐在了上头。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叔要证据,你手中拿着的就是证据。”云灭拍了拍手,另一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云灭捏着那张信纸在寒王的面前抖开,唇角挂着笑意,将上面的文字展示给众人看。

  “寒王手中拿着那纸书信,是孤王伪造的。这里的信,才是真正的内容。崇元已经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并且详细地列出了寒王欲谋夺篡位的计划,还请诸位大臣传阅。”

  那封信刚到了高见的手上,便被高见捧着举到了宰相面前。

  寒王矢口否认道:“陛下这把戏什么时候玩够?陛下说本王手中的这封信是伪造的,那本王也可以说陛下手中的信亦是伪造的。”

  “那王后的戒玺总是伪造不了的吧?”

  云灭吹了一下手指,只见他的手心里面躺着盈盈的帝王绿戒,大约是被用来盖火印的关系,戒指截面上的印记还隐隐沾有红色的封蜡。

  “原本在寒王手中的后戒,是如何到了崇元的手中呢?”云灭步步紧逼,直起了腰身追问道:“想来一定是为了让此物不被外人所仿造,所以寒王你才用它来做通讯的标记!这封信纸上亦有崇元印下的火印,寒王你又作何解释?!”

  “胡说八道!本王根本没有将这后戒给崇元!”

  “那他为何被控制之后会交出这后戒?!还是说,这后戒是鹂莺谋害死了王后,从她身上得来的?”

  “后戒在本王的身上,陛下手中拿着的那个是假的!”

  “那你倒是拿出真的后戒,来向孤王证明啊!”

  寒王脸色一变,朝着自己的怀中摸去,下意识地摸了半晌之后察觉不对,匆匆看了燕王一眼。

  不妙,入套了!

  后戒这种东西,应该是被他供奉在王府之中,不该随身携带。此举有夺大位之嫌。而他这个动作,显然反应了他平时是如何收藏这枚后戒的。

  当然,他也不会可能从自己身上再摸出一只后戒,因为燕王手中拿着的那只,就是真的。

  燕王轻笑着继续道:“崇元所言,鹂莺就是当年谋害前王后的真凶。后欲祸乱古国宫廷皇室,意图挑起两国的战端。而寒王你,更是想将孤王的所有权力架空,登上高位。如此图谋不轨的逆臣贼子,孤王如何能留的你?”

  群臣纷纷站出来向燕王求情道:“陛下万万不可!寒王乃是燕云国的栋梁之才啊!”

  云灭掏了掏耳朵,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都是陈腔滥调了,你们什么时候能给孤王换一套说法?”

  此时,宰相上前一步,严肃地劝诫道:“陛下,崇元和那个鹂莺的女子如今不在燕云国内,还请陛下拿到确凿的证据再另行定夺。”

  这要是换成以前,云灭能被宰相这一句话气得束手无策。可今日他不仅没发怒,反而笑了出来。

  “孤王早就料到宰相会有这样一番言辞,所以早有准备。”

  他睨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天师和寒王,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你们真以为,孤王不知道寒王和天师打的什么主意吗?在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里,你们无非是想揭穿孤王与王妹这场不成人伦的婚事。”

  苏袖伸手搭上了云灭的肩膀,对他们所说的这件事仍旧不敢置信。

  而燕王云灭则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不过孤王可没说,今日这婚事的另一位主角,就是孤王。”

  想挑这个日子诟病污蔑他,怕是没安好心,想要拖他下位了。

  燕王云灭击掌三声,便见一名群臣都陌生的男子从心月宫的侧殿内走出,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喜服,袖口襟口和衣摆都绣着精致的滚龙镶金边儿,暗红色的花纹隐隐呈霸气龙形之势,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苏袖一眼就认出了他穿着的是自己绣制的那套喜服,再一看那男子,除了仲承松还能有谁?

  猛地被这么一刺激,苏袖懵然地看向了燕王云灭,心中也不知是惊多一些,还是喜更多一点。

  寒王拢着袖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此人可不是我燕云国之人。他正是当日潜入海防军队的那群不明身份的人。”

  “哦?看来寒王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那就不知道寒王可知否,这位乃是燕云国的大皇子。他来此地,为的就是揭穿寒王不轨的图谋。”

  “哈哈哈哈哈!”寒王突然当着群臣的面儿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朝着身后的官员张开了双臂,摊手道:“诸位听听!陛下已经糊涂了!天下人皆知,古国的大皇子,前古国太子,已经战死沙场。陛下如今找人来冒充古国大皇子,传到古国的话,陛下的颜面何存?”

  官员们面上都是疑惑之色,看向燕王云灭的目光中带着质疑。

  燕王云灭道:“古国大皇子的确是传言死在了战场上,不过寒王应该知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可以一死再死,有的人就兴许能死而复生呢?”

  寒王:“……”

  “既然诸位爱卿不信,那孤王只好让诸位长长见识了。”云灭再次击掌,众人便见一个身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气势虽不如仲承松,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不凡气度。

  鲜少出世的高人。

  在看到新琤蕴后,天师的脑子里便只有这个想法。

  在一进门之后,新琤蕴也懒得面对这些人的质疑,当即一甩袖,从袖袍里面飞出一把短剑。

  就在众人以为此人是要行刺燕王或者寒王其中一人的时候,忽见那柄青铜质地的短剑倏然停留在了半空中。

  白衣男人喝了一声什么咒,谁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却见满是光亮的心月宫内突然变得暗下来。

  幽蓝的光芒从短剑上散发而出,看着阴戾古怪得很。

  有人终于认出了这把剑,惊声呼喊道:“鱼肠剑!是鱼肠宝剑!”

  “有传言道,鱼肠宝剑被送到了古国帝王之手,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看他与天师似乎是同源,莫非他是古国的国师?!”

  一时间,心月宫内议论纷纷,而新琤蕴则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等他将长供桌上的王戒轻轻取走,贴近了鱼肠剑之时,一道庞大的黑影就从心月宫的王座上出现了。

  无声的震慑竟让群臣和寒王,以及燕王在内的燕云国中人,都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天师在寒王身边放空了双目,喃喃道:“明王陛下……”

  “……”

  那日究竟在心月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宫外的宫人和百姓们仍未可知。他们只知道,那日之后,寒王就被囚禁在了自己的王爷府里,而宰相被问以通敌罪,天师自缢身亡。

  权倾朝野的三位大人物就在这一天之内跌落下来,让人不胜唏嘘。这几人的权势暂时落在了燕王的手中,燕王总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松一口气,然后在这盘棋局上布下自己的棋子。

  另一件被热议的事,则是燕王失散多少年的王妹终于被寻回,还在王宫中为公主举办了大型的婚事。

  而联姻的对象是古国皇室的皇子,至于是哪位皇子,对此王宫之中并没有给出回应。

  苏袖呆愣地坐在窗口,看着王宫群像针尖一样耸立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新琤蕴蹙起了眉头看一眼茶杯,有点无奈地说道:“这茶还真是喝不惯,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正在房内研药粉的白濯斐有点烦闷地将自己的头发再次撩到了身后,不知所谓地说了一句:“鬼一样的地方,什么都得老子亲自来……”

  那些粗鄙之语,新琤蕴就当做没有听见,咳嗽了几声。

  白濯斐这才回过神,用药杵戳着药臼,没精打采地说道:“想走啊?这得取决于我们的大皇子什么时候从新婚中醒神,和那位燕王什么时候肯放人。”

  “醒神?”新琤蕴用扇子勾了勾自己的鼻尖,纳闷道:“嫂子还在这儿坐着,他还在哪儿醉生梦死着呢?”

  说话间,就听见有人从楼下踩着楼梯上来,在进了房内后直接无视了新琤蕴和白濯斐两个人,抱起了还扒在窗口的苏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琤蕴吞咽了下口水,有些无言。

  白濯斐只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失落又带点嫉妒地说道:“光天化日啊,朗朗乾坤呐……他们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有四五个时辰是分开的。”

  “剩下的时间呢?”

  “……卧房里过。”

  新琤蕴被这话一噎,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一样,脸颊上慢慢爬上了一片红霞。

  白濯斐无意中睨了他一眼,不忍直视地低下了头。

  至今苏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燕云国的公主,按照云灭的话来说,她在之前受伤的那天被看到了后背上的花瓣印记,所以他才确定了苏袖的身份。

  因为那只有燕云国的王族才有那样的印记,和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

  仲承松毫不意外地被云灭按着头训斥了一顿,还不客气的对仲承松颐气指使地骂了几句话,仲承松都坦然地接受了。

  “尽管我不能保证以后的日子,不过我会让她好好地活在当下。”

  迎着仲承松真诚的眼神,云灭还能怎么办?只好把等了这么久的王妹拱手交给他。

  食髓知味的仲承松在脱下了心上人亲手绣制的喜服之后,化身为饥饿的野兽,将苏袖吃干抹净。

  以至于苏袖最近的时间除了自己想事情、发呆看风景之外,就是跟仲承松在床上滚来滚去,颠鸾倒凤。

  这种虚度光阴的方式最后连云灭都看不下去了,扯着仲承松去解决后续的事了。

  古承柏已经将古承荆手底下的人都摸了个清楚,趁着古承荆怀疑鹂妃已经暴露而有所动作的时候,他让人立刻就把这窝人都给端了。

  “据说鹂妃和郭斯正在被押来的路上,如果出个什么意外,恐怕很难定寒王的罪。”

  白濯斐的屋内放着装药的各种瓶子,也不知道是在研制着什么,新琤蕴这两天隔三差五的就往他的屋子里面跑。

  “你们这些人,没事干了就来找我。二皇子殿下,新公子,国师大人,您倒是说说看,我这儿有哪儿好?”

  新琤蕴自在地舒了口气,道:“比我那儿好啊,阿南跑去接应了押送鹂妃的船队,只有漠北最近一直跟着我。但是那个燕王吧……”

  “怎么?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白濯斐直起了腰,惊异地说道:“听苏袖说,燕王的后宫中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而燕王又是个喜好男风的……”

  刚饮了一口水的新琤蕴将还没咽下喉咙里面的茶水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了许久,“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样。燕云国的民风已经如此开明直爽了吗?”

  白濯斐无心道了一句:“是啊,比古国好多了。”

  他说完之后隐约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忙抬头看了一眼新琤蕴,只见他脸色平平如常,心下有点好奇。

  这么快就释然了吗?

  苏袖也扛不住仲承松日日夜夜的索取,趁着有一天仲承松外出的时候,她忙跑到了云灭的宫殿里,想去请云灭帮忙。

  她到了那儿的时候,就发现云灭正将那对王戒放在面前,怔神发呆。

  宫人们从知道了苏袖的身份后,也是毕恭毕敬的,毕竟苏袖正经的身份摆在那里。

  不过就算是燕王的宫殿里,也没有多少伺候的宫人,苏袖进来的时候,宫人正要传报,苏袖却竖起了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苏袖的指使下,宫人们都静悄悄地出了昼云宫,只留下了苏袖和云灭两个人。

  苏袖正想着要从旁边绕过去吓云灭一跳,结果没想到云灭的声音很快就在耳旁响起。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当孤王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苏袖无趣地放下了双手,在云灭旁边的下座上一屁股坐下来,懒懒地问道:“陛下这么辛苦得来的两枚戒指,不好好保存起来,怎么反而一直放在眼前看呢?”

  云灭睨她一眼,轻笑道:“呵,这两枚戒指是父王和母后的定情信物。原本是没有任何功用的,但是父王深爱母后,便赋予了后戒一定的权力,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苏袖讶异地问道:“什么意思?”

  “当初权势被群臣瓜分时,母后的手中也掌握着一定的权利,所以她才成为了寒王谋害的第一目标。”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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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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