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生孩子的时候还是那暮春入夏的当口，如今这一转眼，竟是过了秋日即将入冬了。
大云每年也有那冬狩的传统，去年的当口因为苏衡的事情，长庆帝连下边的臣子都防备着，带着几位皇子算是去走了过场，便匆匆回来。
等到了过年又传来柔福帝姬殉情的事情，去年那个年都没怎么过好。
长庆帝心里憋了口气，正巧这辛瑶帝姬也回了京城，特地想着今年的冬狩要好好操办才是。
他云家的天下，还能够因为个小小的苏衡给坏了心情？
这事情长庆帝自入秋开始就在盘算，这几日便是上朝也多少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他缓缓的转着自己手里的玉扳指，对于底下御史的奏报压根没怎么往心里去。
长庆帝的视线扫过站在自己左手依次而立的几个儿子，终于落在了排在第五的云宸身上。
若是没记错的话，他家小五的王妃就是那苏弦了。
虽说苏弦给小五生了个儿子，他也是多了个孙子，可是这孙子身上终究是流着苏衡的血。他还真不缺几个孙子。
帝王的感情本就吝啬，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甚在意，那就更不用说孙子辈了。
长庆帝连这孩子的洗三都没过问。小五心有所属，显然也不愿意提这个孩子。就这么一来。这个孩子都这般大了，他竟然见多没有见过。
长庆帝心里感慨不少，不过这些感慨听着总归是淡漠得厉害。
长庆帝很少仔细去打量自己的儿子，今日这么一瞧，倒是有些新鲜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云宸一开始就不愿意娶苏弦，不过这娶不喜欢的女人没想到对他这个儿子的打击竟然这般大了。
瞧瞧那个表情，简直是难看的像是跟什么似的。
长庆帝想想，突然叹了口气。
下边正在滔滔不绝说那西南官道的御史一下子噤了声。
下边的臣子面面相觑，纷纷跪在了地上。
云宸正神思不属，听到那喧哗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拍。等到跪在地上的时候，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不必紧张。”长庆帝恍然回神，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徐卿说的事情朕知道了，改日徐卿去临渊阁找阁老好好商量一二。”
这徐御史说话总是又长有烦人，他自然是没怎么用心在听的。
徐御史心里打了个突，有些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过皇上素来是心思深沉，他这般说想来也是有深意。徐御史呐呐应了声是，不说话了。
“小五。”在这沉默的时候，长庆帝叫了云宸。
云宸只当是刚才失了礼，耳根通红的跪了出来：“儿臣在。”
“冬狩之事，你可有想法？”长庆帝微微一笑，缓声开了口。
边上的人听到这话突然一片哗然。什么？冬狩？
云宸听到脑子也是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向长庆帝，脸上有些懵：
“……啊？”
云宸下朝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他有些敷衍的应和了几句自己的那几个兄弟满含着妒意的恭维，看似平静的踏出了上朝的大殿。
长庆帝那意思，分明就是把今年这冬狩的事情交给云宸！这简直是天大的馅饼！
要知道先帝在世的时候的冬狩，最后几年也是交给长庆帝来做的，这里边预示着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以为云宸娶了那苏衡的女儿，对于日后的位置可以说彻底没什么机会了。可是长庆帝今天这做法，简直是打脸了啊！这哪里是没有机会，简直是突然之间一步登天了啊！
而且这一次，皇上可以要求，大办！这要是办得好了，简直是……
“睿王殿下。”云宸浑浑噩噩的往外走着，冷不丁就人喊住了他。
云宸有些烦躁的皱皱眉，正要不耐烦的说什么，扭头看清来人，不由得一怔：“你是……秦湛？”
“正是微臣。”秦湛含笑拱了拱手，“恭喜睿王殿下了。”
“……唔。”云宸眼神有些闪烁，他看着满是笑意的秦湛，心情有些微妙。
秦湛这人他当然听过，秦湛如今所在的位置他也自然心知肚明。曾经的临渊阁大学士的位置可以说丞相的最后一关了。
只是今是昨非，因为苏衡，这个大学士的位置彻底臭了不说，如今做的都是那整理史册，纂史著书一事。
而如今的秦湛贴身跟在皇上身边，记录皇上言行。听着挺受看重，可是这事情原先个可是那太监做的。
其中折辱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毕竟是苏衡的得意门生……
要说小心眼，谁能比得上皇上呢。
这秦湛如今还能笑得如此灿烂，云宸看着却心情有些不太好了：“秦大人。”
“微臣随侍皇上，今年这冬狩一事。还需劳烦睿王殿下一二，毕竟有些个什么章程得提前知晓。”秦湛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咳，我也是刚知晓，具体的事情……”云宸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不若后日秦大人到我睿王府去，到时候我再与秦大人好好商量。”
“睿王殿下客气了。我看睿王殿下愁眉紧锁。可莫要因为旁的事情影响到了这冬狩了。”秦湛眼神闪了闪，轻笑着开了口。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云宸一听这话感觉自己的找那个心肝都跟着揪起来了。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无事，这秋日确实是燥了些，改日回去喝点去火的膏方就是了。时候不早了，秦大人忙吧，本王先走了。”
他说完也不等秦湛反应，匆匆朝宫门走去。
这都快冬天了，燥个什么啊。秦湛笑了笑，识趣的没有反驳云宸的意思。
秦湛负手而立，看着云宸那透着火气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又深了起来。
要说这云宸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秦湛还真是知道。毕竟影五，哦不，孤鸿可是详细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说与他听了。
这番看来苏弦这火气还真是不小了。难不成那日还真是吓到她了？
秦湛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觉得越发有趣了些。
能够让云宸这过了好些天都没缓过来，上朝都神不守舍的，苏弦也真是有本事啊。
“告诉她，后日我就过去了，好好准备准备。”秦湛笑着来了一句，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边上仿佛一阵风吹过，经过的太监疑惑的抬头看了看，缩了缩脖子，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