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都屹立百年，未尝一败，更是从来没有感受过那兵临城下的窘境。
虽不如大云京城雕廊画栋，赏乐项目极多。可是它依旧自有一股气势在。
而如今大燕皇都的主人，不是那朝臣每日三拜九叩的大燕天子。
而是让大燕天子每日还要早晚定省，亲自陪伴伺候用膳的皇太后。
人人都说这燕皇孝顺至极，爱重自己母亲。殊不知也是怕得紧呢。
乾宁宫内，太后独爱的龙涎香正静静的燃烧。
宫内都传这太后与先皇恩爱甚笃，先皇去世，便整夜燃起了这龙涎香，似乎在感怀先皇的味道。皇上纯孝，宁肯自己乱了仪制，也不愿再点这龙涎香。
这些个谣传半真半假，唯独贴身伺候太后的几位嬷嬷和公公知道，太后哪里对那先皇有半点情意，点这龙涎香，也不过是为了弥补那些个一星半点的遗憾罢了。
太后最遗憾的怕是与先皇做不得兄妹，自己不能从太皇太后肚子里边托生，姓不得明了。
这下好，篡个位也不能名正言顺的。
先皇早逝，太后抱着燕皇垂帘听政足有十年，硬是没让这朝堂有过半点波动，安安稳稳把这的大燕交到了
董太后揉了揉额角，挥开正在给自己捶腿的皇后，站了起来：“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去关心关心皇上，来哀家这里找什么不自在。”
皇后手缓缓攥紧收回了袖子里边，她顿了顿，随即就笑了起来：“瞧母后说的，孝顺您哪里是不自在呢。”
董太后不置可否，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
人五十而知天命，她这过了五十岁之后反而越发不愿意记得自己的年纪了。
总觉得，但凡是不记得，这下半辈子还有那么些年好活。
董太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年纪到了，又十分痛恨自己的清醒。
人若是能够长久的活着，该多好啊。董太后悠悠叹了口气。
她也知道那些个炼丹的道士那是满嘴的胡言乱语，她的得失心也好，欲求也罢，都重的很，得道成仙她不稀罕。
她稀罕的那个位置，这辈子都不属于自己。
董太后回过神看向那皇后，微微扯了扯唇。这个皇后是她亲自给皇上选的，比起之前那个皇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半点大家风范也无，白瞎了那么个显赫的身份。
之前的那位祝皇后……
董太后眼神闪了闪，轻笑一声：“下个月我记得便是先皇后的忌日了。皇上是个不操心的，青辞不在，你凡事也多上些心。”
都是女人，也都是皇后熬出头的，董太后哪里不明白这话就跟一根针似的，每年都要扎皇后一回呢。
可是她却每年都要笑眯眯的提上一句。仿佛能够欣赏到皇后那强撑出来的笑脸是个莫大的乐子一般。
说没半点长进，这皇后果真是没半点长进。
她强撑着笑了笑，恭敬的垂下眼去：“母后说的是。原想着之前祝大人已经回了皇都，姐姐如今是个什么章程，指不定祝家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想到祝大人竟是跟着老三一道去了大云，是媳妇的不是。”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都不管，还指望着被皇上抄了家的娘家管事？”董太后伸手拍了拍皇后的脸，跟逗那小狗儿似的，“你这些年倒是越发有趣了。”
皇后脸白了白，也不敢说什么，赶紧磕头赔罪。
董太后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知道了那就赶紧下去准备吧，这等事情还要我来提？”
皇后连连应是，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她一出门，脸上撑着的笑顿时就落了下去。
守在宫门口的几位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时间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勉强出了乾宁宫的地界，一口气顿时又起来了。
她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位没敢说话的嬷嬷，森冷的开了口：“明妍人呢？”
明妍作为她唯一的皇女今日竟然没有过来，皇后往日对这女儿百般溺爱，如今却是有些恼上了。
倘若是明妍能够得了太后的喜爱，哪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何至于到如今还要担心诸多的事情？
“公主她……”身后的嬷嬷脸色变了变，有些吞吞吐吐的看向皇后，“公主说是有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得上看她的皇祖母重要！？”皇后终于怒吼出声。
“公主去了东宫……”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皇后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一巴掌猛地扇了过去：“放肆！谁准公主去东宫的？！现在给我把她绑回来！”
郓城。
“燕皇现在未立太子，那岂不是那个东宫还空着呢。”苏弦给望望喂了口菜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秦湛。
秦湛夹了口菜送到苏弦嘴里：“你偏偏要在饭桌上说这等扫兴的话干什么？”
苏弦见秦湛表情淡淡，不由得挑挑眉。她顺从的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随即一笑：“你怎么跟望望似的，不开心就挂脸上了。不是已经出去转了一圈么？难不成还想着在外边留宿不成？”
秦湛幽幽的看了苏弦一眼，没说话。
这人想的倒是美！
苏弦微微一噎，有些没好气的白了秦湛一眼：“你说不说？”
“说说说。”秦湛叹了口气，又给苏弦夹了口菜，似乎对燕皇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未立太子，自然是要把东宫空着呢，燕皇如今只有两位皇子，谁住都不合适吧。”
“那你觉得谁能住进去呢？”苏弦若有所思，“话说回来，那皇后怎么没生个孩子？”
“他们如何是他们的事情。”秦湛轻笑一声，“皇后出身世家，太后不会希望有个显赫的孙子的。不然的话，怕是要生了心了。”
苏弦听到这话微微一顿，倒是叹了口气：“看不出来呀，这个太后当真是个厉害的，难不成也是个什么世家出身？”
苏弦对于大燕皇室显然并没有多了解，不过这自从来了大燕之后，刚才在街上转了一圈，倒是听到不少皇太后的事情。
诸如那太后最爱的糕点，最喜欢的衣裳款式都卖得极好。即便是明知那太后断然不会吃那么便宜的糕点，那衣裳款式也万万不会传到这边城来，可是这位太后的带货能力也确实是一流。
在大燕的影响力显然可见一斑。
也不知道是苏弦那句话逗笑了秦湛，秦湛放下了筷子，竟然咳嗽了几声低低笑了起来。
等到他笑完了，这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苏弦：
“哪里是什么显赫世家，这位太后娘娘，前几代那可都是泥地里边打滚滚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