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陆妈妈找了几圈,都没能找到老爷子的身影。虽说这样的社交场合不管以老爷子的身份地位还是以他恬淡的性子,都不喜欢出席,但是在老人家常待的小书房也没有找着人,这会儿外面这么冷,老爷子是去了哪儿了呢?
陆妈还没来得及再细想就听说了刚才在二楼露台的事情,一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世交家的姑娘,赶紧过去跟小儿子好好说说看看他这么冲动,居然就求婚了。还好那个什么秀有自知之明没有答应,要是答应了,又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叫他们陆家以后怎么做人? 而这个时候,陆老爷子正和沈秀在庄园不远处的一座湖畔小屋里聊天。
沈秀拒绝了陆宇文之后几乎是仓皇地从庄园里面跑了出来,前面是喧闹的人群,到处都是一片欢欣喜悦的场景。沈秀从庭院的一侧绕开人群快步地走着。她几乎要被内心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陆宇文选在今天一定是费了心思思量。沈秀都可以想见在他本来的计划里,等自己同意了求婚之后,他就可以正式地向所有在场的亲朋好友们介绍自己将成为陆家的一员。他能请来陆爷爷观礼,又叫来了他的儿时伙伴,本来就是给了自己极大的尊重。而有了陆爷爷的支持,他的父母自然不能也不能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就像陆宇文之前和他母亲说的那样,他的婚事他会完全自己做主。
他也真的做到了。而且一点儿也没有让自己去烦心,所有的一切本来都是安排得顺顺当当的,她此刻回忆起他们刚踏进花厅时众人脸上的表情,人人都是友善又饱含期待的。陆宇文他真的做得很好,真的费心很多,可是自己却辜负了他的这一番心意
沈秀此刻真的是后悔自己的迟疑。就算是觉得时机不合适,就算是怕害让他伤心,自己也应该早提出来她是不想结婚的,不结婚,不生子,既然早就有这样的决定,就该早早地告诉陆宇文,而不是在他每次提起未来规划的时候都沉默以对。或者,也许更早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和陆宇文在一起。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又已经背负了那么多的伤痛。
她本来就不是应该再投入爱情之中的人,但自己却贪恋那一份温暖,贪恋那一日一日的简单的幸福,却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不止无辜,还对自己如此之好的人,带来了痛苦。
周围越热闹,就越提酲着沈秀她刚刚做了什么。她拒绝的时候,都不敢去看陆宇文的眼晴。 她害怕看见那里面的伤痛和不解。
怎么能理解呢?这样无法说出口的,无从解释的拒绝。可是她就是说出口了。
沈秀几乎是逃跑一般跑出了庄园的花棚,一出花棚冷气就扑面而来。她不想也不能返身回去,可是却又无处可去。 这若大一片都是陆爷爷的庄园,除了专程开车过来的宾客,根本连出租车也看不见一辆。
沈秀只能沿着草坪之间的小路走着,抱紧了双臂抵挡这冬季的寒风。 不过一天之前在这路上走着的时候,还是她和陆字文两个人。她穿得厚厚的,陆宇文还非要把她的手端进怀里暖着。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暖融融的。那天他们也是走的这个方向是去看什么来着?
沈秀甩了甩头,要把刚别回忆的画面甩掉。她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恐怕她会忍不住回头去找陆宇文。经历过那么开心快乐的日子,要丢掉真的太难。但是她已经太贪心了。不能放任自 己再这样贪心地拖延下去。而且,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大概他们之间也已经不可能了 。 想到此,一缕苦笑浮上了她的嘴角。
就在沈秀觉得冷得要受不住的时候,她走近了这间湖畔小屋。这里她当然记得,这几天陆宇文带着她到处闲逛的时候也来过。在夏天是他小时候常待的地方,曾经,他能在这里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沈秀还记得陆宇文说起这些事情时候的表情,他坐在这里一整天,庄园里的 佣人们怎么也找不着他、没人想到他会冒着大太阳走上一公里来这个湖畔小屋。
最后还是爷爷想到,前一天晚上他问过这湖里最大的鱼有多大,才想到叫人来这里找一找。最后鱼当然是没钓的着,不过爷爷倒是因为他这一天能安坐在湖边,一个人待着,评价了一句”耐心难得 ” 。其实陆宇文说主要是因为走过来的时候是早晨,等想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太阳实在 是太晒了,他就不想再回去了。
沈秀想着陆宇文那时几分无奈,又几分得意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好笑。她也推开门,想到这小屋来暖和一下,也想想地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秀一推开门,屋里却是已经坐了一个人。
”来了,外面很冷吧?快进来坐坐,暖和一下。“陆爷爷看见沈秀自然地说道,好像还是前几天他们相处时一样,平和又温暖。沈秀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记错了,刚才陆爷爷并没有出现在 二楼露合,也不知道自己和陆宇文之间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一只脚踏进了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把门再关好。关上门,闻着满屋茶香,仅有的朝外的窗子正对着湖面,这座湖畔小屋真的就像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隐士之屋一样。
沈秀走近了,在陆爷爷指给她的椅子上坐下,把荼杯捧在手里,小小地啜了一口,那温润又柔和的茶香溢满了口腔,带着指尖上传来的热意,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暖和起来。
沈秀犹豫纠结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些什么。她刚刚几乎是不识好歹地拒绝了陆宇文的求婚,现在却坐在陆爷爷的面前,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但是要她开口解释些什么吗?对上老人那一双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的眼睛,她觉得所有她能说出来的解释都苍白无力,都只不过是借口。
陆爷爷却并没有问她刚才的事情而是开口说道:“这一路走过来,挺冷的吧。这间小屋特地修得离庄园的主楼很远。虽然能消静一些,但是过来也实在是不方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清静一些。”
沈秀点头,想说她是无意才走到这里,又觉得这解释太刻意只好闭紧了嘴巴不说话。陆爷爷接着又说道:”阿文小时候很喜欢在这里待着。他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接触。除非必要,他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对,也不是从小,在他丁点儿大的时候,也还是个爱笑 爱闹的性子,只是后来大概真的是被他的父母伤了心,话也说得少了,人也变得沉闷起来 。
就真的是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多。后来家里的佣人都知道,要是找不着阿文,在这里总能找到。 阿文从小就聪明,所以总是和比他大不少的人在一起。我几乎就没有见过他和谁特别亲近过。到了他十六岁,阿文和他父亲说不要陆家一分财产,之后就更厉害了。他那个时候简直是拼了命地学习,又拼了命地创业。
我就知道当年他父母生而不养,真正地伤了这个孩子的 心, 所以这么些年,他一直都记得。看他一点点成长起来,我这个做爷爷的当然是欣慰,可是也心疼。阿文太累,也太辛苦了。人生的路还很长,如果只奔着那一个目标,完成了以后呢?他做的事情超越了陆氏之后呢?再做更大的公司?当世界首富?”
陆爷爷摇了摇头:“只有工作的人生,未免也太冷清,也太孤单了些。倒是这次再看见他,我才放了心。这孩子,这么些年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有人味儿,这么爱笑。”
老人转向了沈秀:”这中间的原因,你知道吧?”
沈秀迟疑地点了点头:“因为……我。”
陆爷爷的话句句都很平淡但是她就是从中间听出了心疼自己也感觉到心疼,那个一直被忽视,被冷待的小小的陆宇文仿佛就站在她面前,让她心疼得想要抱一抱他,想要告诉他以后的路有人可以一起走。
陆爷爷接着说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有这样的幸运。遇见一个他直心喜欢的女子,又能够一直珍视呵护地把她抓在手中。“在这个圈子里面,人们总是很容易被迷惑 然后抓着一些不是重点的东西,做些可笑的联姻。陆爷爷想到大儿子,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沈秀心中的不安更厉害了,陆宇文的确是一直在小心呵护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她呢?她始终跨不出那一步。
”今天他来找我说想要求婚的时候,是我见过的他最荣光焕发的样子。“陆爷爷仿佛没有注意到沈秀的窘迫,接着说道。
”陆爷爷,对,对不起。“沈秀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后悔,愧疚,难过,这些情绪联合在 起在她的心中翻腾,组合成陆宇文的样子,陆宇文来书房找她时那满眼的明亮。单膝跪地诉说时那期待的脸庞还有后来那眼中星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样子交替在她的眼前出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是陆爷爷的声音:“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只是,除了抱歉,你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