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玠死于割喉,薄刃划开喉管,去势未尽,斜刺挑断颈动脉,急速失血导致他顷刻间毙命。
从现场痕迹可以看出,这是单方面的实力压制,赵清玠的脸上还带着诧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随从甲与随从乙站在他已经凉了的尸体旁,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一趟出来,简直诸事不利。
他们倒不担心回去之后林大帅会如何责罚,毕竟,赵清玠对北地未有寸功,在林大帅眼里,他不过是扒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的废物。
不过,二小姐对赵清玠还热乎着,他好端端地出来,却躺着回去,不知道这祖宗会怎么闹呢。
一想到这个,随从甲就觉得脑仁疼。
其他三个随从也过来了,五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随从甲才揉了揉抽痛的额角,道:“先回北地吧,请大帅定夺。”
随从乙点头:“我没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这种突发情况怎么处理,他们也没有经验。
因死了人,惊动了好几个车厢,但这世道,死人也不是新鲜事,胆子大的探头看了两眼,胆小的一脸麻木,不闻不问。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冷的那几日,越往北越冷。
赵清玠失血而死,尸体僵冷之后,随从甲将他的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颈部的伤口。
随从甲与随从乙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的座位上,对面对着另外三个同事。天将明,他们再无睡意。
他们跟赵清玠不熟,却也知道这小子擅长钻营,又趋炎附势,绝不肯轻易得罪稍有威胁性的人。
若说他这样是因着孤身在北地,无依无靠,不得不小心周旋,那也不尽然。在打探赵公馆的消息时,他们也顺便打听了一下赵清玠。
赵清玠在凤关时,也是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货色。凤关人才济济,单是赵公馆的嫡长子,赵清玠的嫡长兄赵清玦,就衬得他暗淡无光。
他们在凤关的这几日,赵清玠总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赵清玦的嫉恨,对赵公馆的势在必得,少有提及其他。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杀了赵清玠,目的为何?
随从甲毫无头绪,果断放弃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去烦恼吧。
随从乙则是在脑中演练着杀死赵清玠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那人是杀手还是出自军中?
若是杀手,无非是收银买命,查起来倒也容易。若是出资军中,会是哪一方兵镇下的手?赵清玠回来争产,虽然没能成功,但展少帅为未婚妻出头,派人杀了他?
赵清玠活着没什么用处,死在这个节点上,操作一番,或许会给北地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火车下午三点到燕平,随从甲叫了一辆黄包车,将赵清玠放上去,一行人狂奔回帅府。
这个时间,林大帅不在府里。
府里只有受了刺激小产,身体很不爽利,暴躁得像个炮仗的林二小姐。
林二小姐不是那种亮眼的美人,也不是那种耐看的美人,但她会打扮,妆容衣服配得相得益彰,又爽朗自信,也颇为吸引人。当然,这只是她静态的时候。一旦她动了,一词一句,举手投足,都让人退避三舍。
赵清玠长得不错,把几乎写在脸上的权欲遮掩好了,气质也算温润,谈吐略显小家子气,勉强也衬得上风雅,眼界不宽,见识一般是硬伤。但林二小姐不在意这些,只要他长得好,嘴甜,会哄人就行了。
长得好,嘴甜,会哄人,且愿意放下手段哄林二小姐的男人并不少,但林二小姐就看中了赵清玠。
赵清玠从东南来北地讨生活,盘缠有限,并不阔绰,但家世清白,身份上也比戏子之流要强。
林二小姐未婚先孕,轻描淡写一句那就成婚,赵清玠便成了大帅府的赘婿。
梅香北上,找到大帅府,哭闹着求林二小姐放过赵清玠,把林二小姐气的,当场就小产了。
出了这事儿,林二小姐颜面扫地,都不想要赵清玠了。但她不要了是一回事,赵清玠被别人弄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清玠的表情定格在诧异与惊恐之间,他的眉眼失了多情,唇角失了笑意,再也说不出让她欢喜的漂亮话来。
林二小姐气得脑子发晕,缓了缓,揪住随从甲的衣襟,暴怒地尖声喝道:“是谁杀了他?!”
林二小姐在坐小月子,头上带着绒帽,脸色蜡黄又烧着一抹红晕,穿着宽松的薄袄,外头罩了件大氅。她本就肝火旺盛,血热易燥,下头更淋漓不尽,更添烦闷。
随从甲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二小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二小姐挑眉,冷笑道,“那你还记得,父帅点了你们跟着他去,就是为了保护他?结果呢,他死了,你们都没事!”
随从甲道:“我等失职,愿受任何责罚,绝无怨言。”
“责罚?!”林二小姐咆哮道,“责罚你们,能换回我男人的命吗?”
“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又在嚷嚷什么?”林大帅适时回来,看一眼不省心的女儿,“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吗?你怎么出来了?明芳呢?明芳!扶小姐回房。”
“父帅!”林二小姐见着父亲,顿时收起暴脾气,一脸的委屈。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年纪大了,要吃苦头的。”林大帅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
“父亲,”林二小姐哽咽道,“他死了。”
“我知道了。”林大帅瞥一眼赵清玠的尸体,不甚在意地道,“你先养好身体,日后父亲再给你找个好男人。”
林二小姐泪眼朦胧地看着林大帅,一时忘了哽咽:这、这真是亲爹呀。
林大帅摆手:“你赶紧的,给我回房歇着!”
“哦。”林二小姐应了一声,搭着明芳的手,上楼去了。
随从甲等人俱是低头,齐声道:“大帅,我等无能!”
林大帅蹲下,看一眼赵清玠颈子上的伤痕,站起身,淡淡道:“说说,这一趟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