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风这事儿可大可小，鼻歪嘴斜，半身不遂都是轻的，调理得当，仍能康复，可再战十八年。
可眼下局势紧张，由不得林大帅静养恢复。再加上林大帅一意孤行，与东瀛合作，众怒难犯，为了不让北地基业毁在林大帅手里，林三少果断软禁了林大帅，与东瀛划清界限。
与此同时，在关外战场的北地军依新任小林大帅的密令，配合关外与东南联军，打了东瀛军一个措手不及。
东瀛军腹背受敌，在怒斥北地军无耻背信之后，越发不要命地冲杀。
不过，再如何悍勇，以一敌三，且关外与东南正是士气如虹，杀性浓烈的时候，东瀛军自然讨不了好。
北地弃暗投明，高永自是不会再把人往东瀛方面推，命在前线的侄子高昶照应一二。
高昶也是搞过大事的人，心里明白北地军突然改换立场，怕是权柄转移，新帅上位了。
展二少也在军中，他是实打实地在挣军功，并未收到优待。
因之前参加剿匪，有了些许经验，又认真总结了不足之处，平日训练十分勤勉，真到了战场上，倒也不慌，表现堪称出色。
陆氏还在大帅夫人位上时，他想当少帅，是想得到展大帅更多的关注，对少帅这个位子应担负的责任没有实质性的认知。
等他到了前线，战火纷飞，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并不因着他是展大帅的儿子就不会要他的命。
展少帅，父帅的长子，他的兄长，也不过比他大两岁而已，早早就上过战场了，攒的军功，证明了他的实力，连常在军中的叔伯都是信服的。
展二少对这些叔伯从无不敬，却从没有把相同的敬意给同胞兄长。是因为陆氏向来冷待兄长，在她的口中，兄长无一处叫人满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而他，也不过是仗着兄长并不会计较他对自己的态度。
高永称帅之后，就立高昶为少帅。因傅蕴被拖在燕平，高永又必须坐镇大本营，前线便由高昶督军。
高昶虽年轻，但他胆大心细，在关外军中也颇有声望。他担着督军的名儿，一旦交战，必然是冲在前头的。
东南将关外战场当做是新兵练手，老兵活动筋骨的地方，一直在轮换。
展二少过来时，并没有掩饰身份，高昶巡视营地之后，就去瞧了一眼。
高昶见过展大帅，也见过展少帅，展少帅一看就是展大帅的种，展二少约莫是随母，只一双眼睛像极了展大帅，但他身上有种非常明显的展家人的气质。
高昶在东南时，展少帅只略陪了一时，他并不曾领教号称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的展少帅的能耐。
现下见着展二少，在前线的日子多少有点儿压力，难免想发泄一下，高昶便提出与展二少切磋一二。
那时，战况胶着，彼此试探，双方都不肯先亮底牌。对展二少而言，结盟之后的关外与东南联军，后勤补给是充足的，整日除了想着怎么快狠准地干掉敌人，再没有更多要犯愁的事。
高昶提出切磋，展二少自是应了。
在关外军与东南军的围观下，两人打了个平手。打斗中滚了一身的尘土，两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去冲澡。
都是男人，战中条件简陋，洗澡的地方就在一处营房，空荡荡的那种大澡堂，扒了军装，坦诚相对，都装作漫不经心实则很在意地瞥一眼对方的小弟，都觉得自己资本更为雄厚，仿佛扳回一城般松了口气。
往身上浇一瓢凉水，高昶道：“你没尽全力。”
展二少淡淡道：“你不也是？”
高昶笑了一下：“你与展少帅，谁更强些？”
展二少坦然道：“单论功夫，少帅百招内能胜，过了百招，我胜。”
高昶挑了挑眉：“听说，展大帅的义子江淮恩号称东南第一高手？”
展二少点头：“江淮恩动真格的话，我走不满十招。”
高昶浇凉水的手一顿：“真这么厉害？”
展二少认真地想了一下，沉吟道：“可能是我托大了。”
他其实没怎么跟江淮恩交过手，只知道江淮恩学的是杀人的本事，从未失手。那次，他与兄长对打，江淮恩很轻易地分开了他们。
高昶略一沉默，轻叹道：“东南当真是人才辈出。”
东南以展大帅为基准，老一辈的格外安分，指手画脚的尚且不多，使绊子的更少，平辈知情识趣，但有所命便雷厉风行，小一辈渐次长成，进入权力核心。就连展大帅自己，也是正当盛年，毫无昏聩之相。
这半年，一个禁烟，一个赈灾，一个新式武器，东南走得稳稳当当，一点儿波折都没有。
高昶想着自己那劳碌命的叔叔，都忍不住为他心酸。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趁着叔叔不在，架空了九格格，夺得权柄，让受苦受累还落得埋怨的叔叔免于被牺牲的命运。
高昶这话似夸非夸，展二少就当他是夸奖了，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高昶见了，无声一笑——展大帅是要当大总统的人，他的儿子，展少帅沉稳内敛，不好相与。展二少就不必再精明了，直率也挺好的。
东南在关外的办事处正常运转，贺知恩听说展二少轮换到了前线，还抽空去看了他。
展二少在刚结束的一场小战中挂了点儿彩，他自己不当回事，高昶硬是押着他去了军医那里。
军医给展二少清理了伤口，上了药，然后把展二少骂了个狗血喷头——如今药物并不紧缺，受了伤不治，是想感染死掉吗？作为军人，不是壮烈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伤口发炎感染，且还是因着自己任性，这话能听吗！
展二少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又是告饶，又是保证，才叫军医息了怒。
回头见着贺知恩，兴致勃勃地同他讲起立了大功的那场战役，又说军医真是凶悍，看脸完全看不出来。
贺知恩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中却难免有些复杂之感。展二少啊，仿佛仍然是凤关城里，招猫逗狗的小少爷，又仿佛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展二少叭叭说了一阵，又关怀起自己的好朋友：“你在关外过得还习惯吗？”
“嗯。”贺知恩点点头，看着展二少，“大帅被推举为大总统，少帅被任命为东南军总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