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强打笑容,怯怯的唤了一声“夫人”。
那声线哆嗦的好比见了鬼。
她甚至暗戳戳想过,见鬼都没觉得这么可怕。
叶夫人环顾这病房,而后尖锐的目光扫向叶少安和苏沫,“病房里也能打情骂俏,如果我晚来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少安,从小到大教你的克制两个字,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少安在夫人面前乖巧立正,一副恭聆圣训的模样,“很抱歉,我和苏沫很久没见面,有些情不自禁。”
“呵,”叶夫人不以为是道,“看来有人把你带坏了,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妈,”叶少安不想夫人牵怒到苏沫,出声打断叶夫人的话,“您是因为叶康的事才又对苏沫起了偏见,但,我发的那份声明想必您看过了,叶康的事,我才是主使者。”
那份见鬼的声明叶夫人当然看过。
但她不相信儿子是事件的主导,苏沫才是罪魁祸首!
就算儿子事先安排了人手给苏沫,那也是因为受到苏沫的怂恿,一切都是苏沫的错!
叶夫人怒极反笑,冷着脸道:“你想护这女人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是,我要护着她,保护她不会因为无错的事担上责任,妈,过程都在声明里,如果您非要认为这么做是错,那这个错由我承担。”
叶少安腰背笔直,说话时并没有去看满脸怒容的叶夫人,“如果连最简单的敢做敢当都做不到,他就不配为叶家人,何况他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你倒跟苏沫学会这些大道理了?”
叶少安笑了一声,“妈您说错了,这些道理本是您教的。”
见他们母子剑拔弩张,苏沫嘴唇张翕几次,想说话又怕激怒夫人。
叶夫人托着作痛的额头,无奈的神色像是在做最后的退步,疲惫里的眼神里带着一些无能为力的失望,“我跟你爸已经分开了,人人叫我叶夫人,只因叶家的名头使人们忘了我本来的姓名,但我哪里是叶家夫人?
从我退出公司,便只有一个身份——锐翔总裁叶少安的母亲,仅仅是一个母亲,我为什么要维护夫家的姓氏?我维护的只是你一个人罢了。”
苏沫听见这话时微微怔住。
无论叶少安、夫人还是叶家上下,从没有人跟她说起过叶父,因此在听叶夫人用一种近乎苍凉的语调说起她和叶家的、儿子的事时,苏沫的感觉可以说震撼。
那么强势的女人,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对儿子的疼爱的保护。
尽管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你们烦我,我明白,但是将心比心,如果你们站在我这个角度,也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我要替儿子守着清白的姓氏,替儿子把关守好锐翔,不管在任何方面,都要让儿子做最好、最合适的选择……”说到这儿叶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睛,转眼看向苏沫。
好巧不巧,她一眼就看到苏沫放在被头上的手,而在苏沫左手上,戴着一只熟悉的蓝宝石戒指。
看到那只戒指后叶夫人微红的眼睛瞬间冷却。
苏沫见叶夫人脸色一变这才知道戒指已经暴露,忙不迭把手放进被子里,局促到心跳加速。
完了,夫人发现叶少安求婚的事,以她的脾气肯定又要闹翻天……
不等叶夫人发火,叶少安挪开一步,慢条斯理地隔断夫人和苏沫的视线,“并非我执意要跟您作对,而是身为一个男人,我理应给她一份安全感。之前您已经答应过,只要叶灵回来我就可以和她订婚,因为叶康的事您才又改变主意。现在您清楚,叶康的事是我一手促成,责任不在她,您要怨也该怨我,而不是以此牵怒无辜的人,您对她的成见也该放下了。”
叶夫人直勾勾看着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竟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把全部心血放在儿子身上,多年来儿子对她孝顺有加,却因为一个女人,他屡次三番违背她的意志!
“叶少安,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你……”
“妈,没有迫不及待,我只是想把对苏沫的责任担起来,给诚诚一个圆满的家,让他们名正言顺。”他的口吻很淡,却是笃定、不容质疑,“不出意外,叶灵晚上会给您电话。”
叶夫人听后紧张地双手一握,绷着一股劲,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拿叶灵要挟夫人的意思,夫人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他都记着,也了解她为儿子长远考虑的心,但在有些事情上,不能让就是不能让,算是他这二十多来对夫人仅有的倔强。
半年前他才收到叶灵的消息。叶灵自认无颜见叶家人,一再要求哥哥为她的行踪保密,否则她永远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了解叶灵的脾气,默默为她安排好退路,一面瞒着叶灵的下落,一面告诉母亲她一切安好,等时机到了她自然回来。
他和苏沫的事,是说服叶灵回家的一个契机,因为受过情伤,她虽不信爱情却又渴望爱情,笑嘻嘻地和哥哥说,如果他们订婚,她一定回来讨酒喝。
当然叶灵说这话也是不久前的事。
顺便成了他和夫人“谈判”的重要筹码,更是夫人的一个台阶。
一切关系都快到了成熟的时候。
苏沫不再是配不上叶家的平民百姓,他也已扛下舆论这件事的责任,加上叶灵的承诺,以他和夫人这些年相处摸清的脾性,他自信夫人会让步。
她没有理由不让步。
双方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地让苏沫想一头钻进被窝装死。
“快十点了,还没起床?”门外传来曹静的声音,这一声恰到好处地打破僵局。
叶夫人悻然对刚进门的曹静说了声:“来的正好。”
曹静一懵:“哪儿正好?”
“来说说你家女儿干的那蠢事。”
曹静背地里再骂女儿都没事,但在别人面前她们母女是一体的,听叶夫人这口气她可不乐意了,“与其说我女儿蠢,不如说把戒指扔湖里的某人坏……”
“奶奶。”牵着姥姥手的乖小孩儿仰着头甜甜地喊一声,适时打断她们的争执。
叶夫人满心的堵被小奶包的一声“奶奶”化开了不少,又被小孩大大的眼睛萌到,不由想到小时候乖巧可人的儿子,忍不住上前把孩子从曹静手里接了过来,刚才糟糕的心情转瞬便消失了大半:“让我看看,今天的诚诚有没有更高更漂亮,哟,瞧这小模样,一天比一天好看。”
诚诚被她逗笑,吻了她的手一下,软软道:“诚诚还没有奶奶好看呢,妈咪跟诚诚说,奶奶是叶家最好看的女生。”
“啊?”叶夫人被孙子说的怔住。
苏沫会跟孙子说这种话,女生?
被窝里装死的苏沫:我还说过这话?
这孩子自从进到叶家之后,求生欲怎么变的这么强……
叶少安握拳抵唇,偷偷看了诚诚一眼。
诚诚安慰好奶奶,又跟妈咪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脸“等夸”的小表情。
常言说的好,再彪悍的媳妇,总会遇到一个搞不定的婆婆,苏沫自认她业务能力还不错,尤其那张嘴,不敢说死的说成活的,至少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可饶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架不住叶夫人油盐不进。
出院一个月,碰到夫人不下一百次,愣是没说过一句话。
苏沫是开过口的,人家没搭理她。
听叶少安说叶灵决定在他们订婚日回来,按说夫人该动心了,无奈她放不下面子,只字不提叶灵,遑论订婚?
“唉——”苏沫扶额叹气。
要知道,这是在她第一次犹如纵欲过度一般精疲力尽地在会议上叹气。
连带着全部门的人都无精打采。
程阳在吴小蛮暗戳戳的怂恿下,赶鸭子上架似的开口,“那个主编,我们预防性侵的专题反响不错,还有就是叶康的案子再有几天就要进入初审环节,到时候我们社肯定要跟踪报道,关于这个,您的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