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说。”苏沫忙正襟危坐,恭聆圣训。
叶夫人瞧她坐姿感人,眼里划过一道疑惑。苏沫这人不拘小节,但是向来严以律己,还从没当着未来婆婆的面坐得这样失礼。
其实苏沫只是腰痛。
以及,腿酸。
但在叶夫人看来,相比于她们正在谈的话题,这点小小的失礼并不算什么。
“之前出于好意,我骗了你。”叶夫人开口。
苏沫坐地更直,一时间她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
叶夫人叹道:“卫庭,并没有死。”
“夫人?”苏沫顿时面如白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骗她!
“那时你带着少安在国外治病,又要照顾他,又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分神,我也是怕你心理上有负担,才瞒下了你,”叶夫人不声不响地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腿,难得露出一丝欣慰:
“别以为我整天对你冷着脸,就不会为你考虑事情,苏沫,幸好少安出事的那段时间里有你,不然,让我怎么放心把他交给别人?
从前我们吵闹过,弄得很不愉快,但我这个人不太记仇,过去就过去了,一旦我接受一个新的设定,往后都不会轻易改变,你身上的锋芒,不如我想象中圆润,虽说有时候硌得我难受,但何尝不是少安的荣幸?
其实,我从内心里想往你这种性子,敢于去做喜欢的事,只是我顾虑重重,没办法洒脱罢了。”
她又拍拍苏沫的腿:“少安说的对,如果你把身上的锋芒都敛去了,便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了。”
苏沫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一个是,突然被叶夫人掏心掏肺的一番话所感动。
一个是,叶夫人的话题扯得有点远了。
还有一个是,她的腿真的好酸……
“这个不说了。”叶夫人接着刚才的话题,正色说道:“警方一早,便对比了死者和废工厂里留下的血迹,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警方一直在查,找到了卫庭的祖源,但卫庭十三岁就离开老家去了M国,之后家里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卫庭活着,以后说不定还会出现变故。”
“三个月了还没查到人,太奇怪了。”
“应该没有离开林城。”
“没有离开的话……”苏沫倒抽一口冷气,硬是没把话说完。
那张和叶少安有九成以上相似的脸,单是想想便让苏沫心里发毛。
既然卫庭没死,他会不会联系他的“保护伞”宗衍呢?
宗衍会不会就是卫庭口上,那个最重要的“朋友”?
还有宗衍突然被宗家重新任命,以业务为理由来到林城……
苏沫细思极恐,后背上激起了一阵凉意。
希望宗衍来林城只是因为工作,而不是其他。
*
“啪。”
“啪。”打火机无意义地开开合合,火星时燃时灭。
保时捷911上,宗衍戴着墨镜,阳光透过半开的玻璃窗映在他的镜面上。
他的嘴里抿着一根香烟,却迟迟不肯点燃。
在他病好之前,他从不抽烟。
他的身上有真正贵族的特质,他自律、自爱,从小受到严格的贵族教育,很多规矩刻进他的骨子里,并且会跟随他的一生,永不会忘。
但现在,他迷上了烟草带给他的刺激,明知道这东西会伤害自已,还是想要和它一同醉去。
好像只有在疯狂的时候,才能忘掉身上的悲哀。
从云端到地底,一切好的,美的,都将与他无关……
“啪。”火星迸起,卷上烟头,他猛抽了一口。
一个小时前他收到叶灵的电话,和他约好在明南路碰头。
宗衍知道叶灵的意思。
他吐一口烟圈,抬手看了看时间,16:36,离预计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他缓缓地眯起眼睛,让自己沉迷在烟草的香味中。
“叩叩。”大概三分钟后,车窗被敲动。
“进来。”他眼也没抬,懒懒地说道。
车门打开,有人坐进他的副座,有些抱歉地笑道:“没让你久等吧?”
这声音一落,烟头上积累的烟灰掉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向副座。
来的人居然是苏沫。
苏沫端坐在副座中,对自已的仓促感到很抱歉,“叶灵今天不会来了,她约定的事,由我来完成也不是不可。”
“你来完成?你确定?”宗衍无所谓信疑。
苏沫是个人精,这点他比叶灵清楚地要早一些。
但苏沫替叶灵赴约的事,却足够让宗衍惊喜,只是他的喜,已经很少表现在神情当中了。
若说替身之子的身份注定他只能活在隐忍当中,那么把对苏沫的感动隐藏起来,便是他要攻下的最大的课题。
苏沫肯定地答道:“当然。”
“那你知道叶灵约我是为了什么?”他摘下墨镜,同时把烟头按灭,一脸淡笑地看向苏沫。
“她没说,我也没问。”苏沫留意着他的手。
他的手一直在按烟,碾、碾,直到手里的半截烟头被他完成碾碎。
从一定方面上来说,这个动作代表了他的紧张,甚至无所适从。
苏沫可以说“阅人无数”了,这点小心思她还看得出来。
她不过抿唇笑笑,没有戳穿他。
“如果我说,她约我是想请我晚餐,你也代劳?”
苏沫斩钉截铁:“代。”
“如果他想约我看爱情电影,你也代?”
苏沫眼光微动,依然在笑:“代。”
再看他的手,却见他原本用来钳烟的食指,都被他按进了烟灰缸里。
“如果……”他嘴角闪了闪,“她想做我女朋友,你也代?”
苏沫听后“噗嗤”一笑,奇怪宗衍为什么也能问出这种幼稚问题,“如果我没遇到叶少安的话,你这么优秀的男生我肯定会考虑一下的。”
“既然你做不到叶灵能做,代她来见我的意义在哪呢?”
苏沫的眼神沉了沉,忍着心里一跳一跳的紧张,“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不再和叶少安在一起的话,会不会还有一个男生,在等着我。”
这话一落音,车内的气氛陡然凝固。
宗衍的眼中透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大惑不解地看向苏沫,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