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考虑了么?”还算标准的国语,熟悉的声音。
是宗传要。
本来他们和叶家的结已经快要解不开了,这个人的到来进一步加深了矛盾,再加一个李菲儿,几乎把他们推入死局。
似乎她一倒霉,很多人便开始动了起来,想要结成一气把她推下万丈深渊。
或许宗传要奉老爷子的意思而来,所做之事以她们母女为出发点,站在完全为她的好的角度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烦宗传要。
甚至厌恶。
他年轻一大把不思进取,妒心重,而且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还纵容摩本会所进行情。色交易,这些“事迹”都是烙在他品格上的深深的污点。
老爷子只生了这一个亲生儿子,哪知最不争气的就是他。
宗传要说完好一会儿,曹静才沉深地说道:“我在这边挺好的,女儿的家也在这里,跟邻居们相处地也还不错,我是个恋家的人,不喜欢离家太远。”
“多年不见,你跟一般的妇女没有区别了,”宗传要似乎在惋惜,但更像讽刺,“以前那个高傲的公主,到哪里去了?”
“公主?”曹静像听到什么了不起的笑话,叠腿而坐,“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像公主过。”
“父母那么疼你,你还想怎么样?”宗传要冷笑,眉眼间充斥着浓浓的鄙夷,“兄妹几个谁有你的日子好过,只能怪你不争气,爱上了那个穷小子。”
曹静咬了咬牙,拳头一握,“抛却金钱,他是这世界上最温柔、最富有的男人。”
宗传要不屑地笑笑,“那个男人让你失去了原生家庭,失去最爱你的父母兄长,他到底有什么魔力,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别傻了月儿,趁着父亲主动提出和解,你借着梯子下台,不是正好?”
不可否认,宗传要的话给曹静带来不小的触动。
离开宗家后她很多次想过,万一有这样的机会她还要不要回去,可每次她都决绝地说服了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
“劳烦你跟老爷子说一声,”曹静话到嘴边,嗫嚅了下,“这些年他没有我也过得很好,我没有他一样过得安心,现在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了,女儿孝顺,外孙又聪明又帅气,还有一个有钱又优秀的女婿,我不能放弃这个生活圈子,这样的生活我很满足。”
“是么,”宗传要眼中闪过一道嘲弄,个中复杂却是说不清道不明,“没有人愿意放弃优渥的贵族生活,当一个小市民的。还是你觉得女儿有出息了,有一个金龟婿,所以宗家在你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曹静翻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
苏沫站在墙角恨恨地听着,她只要步子一挪就可以进入他们的视线。
她讨厌这个舅舅,同时又对老妈的某些做法非常不解。
当年因为感情问题,老妈和宗老爷子断绝父女关系,且不说老妈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过偏激,是不是得不偿失,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做女儿的也不方便说什么。
但是,老妈和老爷子的关系,曾在她七岁的时候有过一个缓解,还差一点和解。
便也是那时候,因为叶达民买凶的事,老妈永远失去了至爱。
令苏沫不懂的地方,就在这里。
既然有心和解,可见老妈和老爷子双方都有过反思,至少他们打定主意见面的时候是抱着破镜重圆的心态去的。
但为什么,父亲死后,老妈又跟老爷子断得那么干净彻底了呢?
正常女人的做法,难道不是在失去丈夫后,孤苦无依地投奔家门?
难道老爷子不心疼失去丈夫的女儿,还要继续与她分裂?
怎么想都觉得里面有事……
“呵,”宗传要起身,显然觉得曹静顽固不化,他们没什么可谈的了,“行,我会把你的话,如实告诉父亲的。”
“不用告诉他了,”曹静忙起身,想追上宗传要却又在刚抬步的时候止住,“你说吧,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就好。”
“我会的,”宗传要没有转身,嘴角掀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再见了,曹女士。”
曹静身子一顿,尽管这声“曹女士”是她希望的,仿佛这三个字就是那种脱离豪门的世外桃源,可当宗传要用这三个字来称呼她时,还是让她觉得胸膛像穿透一般的凉。
“妈!”
苏沫箭步过来,扶了曹静一把,“宗先生。”
“你有话说?”宗传要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苏沫忍下心中的不平,“没事宗先生,您慢走。”
虽然宗传要说的话都无可厚非,可他却在暗地里,狠狠戳了曹静的心。
目送宗传要关门离开,苏沫忙扶老妈坐下,心疼道:“妈,既然您决定不回去了,就把以前的都放下吧,您大可不必去纠结那些,不过我个人觉得,您要不要回宗家,跟您去不去看老爷子一点也不冲突。您去看看老人家,当成旅游就是了,出门散散心也好。”
曹静失落地垂着脑袋,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无奈地拍拍女儿的肩膀。
“你不要操心我了,自己还一堆的事呢,”曹静拿开她的手,“我先去睡了,你也别太晚。”
“妈……”
“不说了。”
苏沫本想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可是见她这副状态实在不忍。
但这个结一直在苏沫的心里,生根发芽,
总觉得,或许老妈知道些什么……
大清早,二院心外科大楼12层的走道里有些吵。
“我说过多少遍了,别借机靠近我,”叶灵不耐烦地推开周谨言,“你昨天已经来看过了,不需要屡次刷存在感,你让我觉得很烦,很没有底线。”
周谨言一脸受伤的,怯怯地望着叶灵盛满怒火的眼睛,“对不起,我让你心烦了……但你心烦过后能不能试着别用四年前的眼光看我,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你不仅比以前老了四岁,脸皮还厚了四层,”叶灵早被他缠得烦透,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她肯定会一脚把人踹飞,“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不可能跟你复合,你越是死缠烂打我越烦你、恨你、讨厌你,现在……”
她指着走道的出口方向:“请你打哪儿来的,滚哪去。”
“你连一个赎罪的机会也不给我么……”
“并不是所有的罪都能赎。再说并非不可以赎罪,但我有权选择不原谅。”
听见这话后,周谨言的心啪地碎掉,“叶灵你不要再考虑下么?”
“不用!”
叶灵从未对周谨言松过口,哪怕周谨言诚心悔过,哪怕他会慢慢变成优秀的男人,但伤害已经铸成,再怎样补救都无法挽回了。
这几年周谨言“碰瓷”叶少安,任叶少安欺压,就是想讨好叶家,用最卑微的方式乞求叶灵原谅他当年的过错,哪怕再辛苦也无所谓。
可是他却连叶灵一个“考虑”都争取不来。
他的心何止碎了,也是崩溃了。
他绝望地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脑袋,狠狠捂着脸,哭声从他的指间漫了开来。
“我真的好没用,我该死,早知道会害你失去我们的孩子,害你受伤,我怎么敢跟别的女人暧。昧……我对不起你,我只求你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给我机会让你认识现在的我,哪怕我在你眼里,依然只是个纨绔……”
叶灵依着墙,面无表情地听着。
直到叶少安的声音从走道另一头传来。
“周谨言,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不要:”
周谨言听言下意识往叶少安那儿看去。
又特么将功赎罪的机会,他都赎多少次了?
但为了追回叶灵,他几乎没加考虑:“哥你说,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