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奥拓消失在平阔的马路尽头，背影远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武虎走了，刚被营救出来的女孩儿们或打电话给家人，或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警方那边也在等着她们一起去警局做笔录，具体回忆一下被骗到红梅饭店的全部经过。
徐钊准备去租车行还车。
别小看这一辆临时租来的昌河CH6320，为了租它，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租车行了——一块九成新的欧米茄机械腕表，价格不菲，少说也小几千块呢。
姜茉和胡丽丽陪他一起，一路上，胡丽丽都安安静静的，她闷闷不乐，坐在面包车的中间那排，额头抵着前排的座椅，看起来像是有心事似的。
半路上，徐钊下车去加油，姜茉坐在副驾驶，回头，轻碰了一下胡丽丽的手臂。
“怎么了？想什么呢？”
胡丽丽摇头，然后又点头。想了想，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说……像武虎这种刀疤脸，长得凶，像恶棍，年纪也老大不小，那能有女人会嫁给他吗？”
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逐一地数落着武虎的不是。
姜茉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我觉得武虎人挺好的啊。看男人呢，不能太表面，那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左不过是一张虚无的皮囊，它既不会给你带来荣华富贵，也不能让你衣食无忧。”
尤其是男人，人到中年普遍发福谢顶，再好看的男人也经不住岁月的磨砺。
胡丽丽“哦”了一声。姜茉眼波微动，扬唇，轻描淡写地开口：“反倒是你，人家都走了，你还这么关心人家具体能不能娶到老婆做什么。”
胡丽丽瞪眼，支吾了一会儿。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
姜茉忍俊不禁，难得八卦地看着她，问道：“哎，你怎么这么紧张？胡丽丽……我看你心里有鬼啊，只不过刚认识一个晚上，你该不会就已经喜欢上人家了吧？”
武虎虽然长得凶了点儿，但是他身强体壮个子高，举手投足间都极具男子气概。
胡丽丽顿时矢口否认：“才没有才没有！”
“真的？”
“那是当然的了！”胡丽丽早已经心里有人，她怎么可能脚踏两条船呢。“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我心里喜欢谁，你不是早知道的吗……”
胡丽丽低下头，有点悻悻地说着。胡丽丽喜欢马一声，暗恋了都三年多了，可是就一直都是妾有心来郎无意……她觉得只要马一声不傻，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可他呢，就偏偏像是个榆木疙瘩一样，置若罔闻，油盐不进，对她一直也没个回应，搞得胡丽丽一直傻等傻等，连告白的勇气都磨没了。
姜茉敛眉，她不说她都忘了。
姜茉和马一声同在经大读书，前一阵儿她还听他说起来过，大学期间他只想专心读书，不考虑男女间谈恋爱的事儿。
“丽丽，你这半年在天津读书，就没有遇到更多更优秀的男生吗？”
马一声性格正直乐观，待人也慷慨大度，如果是跟他交普通的朋友关系那姜茉肯定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但如果非要强扯到男女之间，谈一谈他对胡丽丽的感情……
她都追了他三年多了，他迄今还没回应。
在姜茉看来，这意思应该也已经是很明显了。
“老话儿讲，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姜茉！你也别劝我了！咱们俩当了这么多年的死党和朋友，我什么性格你都应该很清楚！我要是能回头，那我早就回头了！今天也没别人，咱们俩就把话都摊开说清楚，你就实话告诉我，我就只问你这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马一声吧！”
胡丽丽几乎是喊着问道。
徐钊正好给车加完油回来，车窗留了一道缝隙，好巧不巧，胡丽丽刚刚那一番话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他脚步微滞。
手捏着车钥匙，缓缓地抬眸，眼望着正坐在副驾驶的姜茉。
胡丽丽咬唇，忍了又忍，终于把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其实马一声喜欢姜茉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传闻，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胡丽丽心里一直清楚得很。
上高中那会儿，她常偷看马一声，尤其是当赶着高一下学期那会儿，刚刚分完了文理，虽然文科班照例还是要上物理课，但上课时根本没几个人会听。
姜茉就总趁着物理课写数学课留下来的卷子。
胡丽丽学不进去，就总偷瞄马一声，她不止一次地看见，他每次东西不小心掉地上的时候，便会趁着弯腰捡东西的空当，回头望一眼姜茉。
那种仰望、期盼的心情……
胡丽丽再了解不过。
因为她就总是那样期盼地望着他的。
只不过，他不喜欢她，倒是喜欢上了姜茉。
姜茉一脸愕然，怔忡了一会儿。她眨眨眼，坐回椅子上，端端正正的。
高中三年，她从未想过胡丽丽会跟她说出这番话来。
“我不喜欢马一声。”她侧头看着她眼睛说道。
她如果喜欢马一声，又怎么会跟徐钊定下了成年后就交往的约定。
“我知道，但是他喜欢你啊。”胡丽丽一脸悻然，两只手抓着前排的座椅，垂眸，垂头丧气地接续道：“姜茉，怎么办，我知道我没你漂亮，也没你聪明，可是，我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他这么一个人而已啊。姜茉，你先答应我好不好，不管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也不管马一声以后会不会追你，你都不要答应他，不要跟我抢好不好……”
姜茉手拉着安全带，点头道：“嗯，我答应你。”
她是真不喜欢马一声，她心里一直都只当他是朋友而已。
胡丽丽安下心，喜极而泣。
车外，路上又下了一点儿小雪，徐钊不小心偷听到了一切。
他抿抿唇，移开视线，清咳一声，将钥匙抛到半空中，随后又利落地接回手里。
“先送你们回宿舍吧，等你们平安到了，我再回来还车。”
他钻进了车里，关上车门，插好了钥匙，随手扎上安全带，如是朗声地道。
姜茉望他一眼。
“我陪你？”
“不用，折腾了这么多天，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徐钊启动了车子，目视前方，平阔的马路上车辆很少，车厢里静默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姜茉思索了片刻，抓抓袖口，轻声地嘟囔着说：“我昨天，去你家的时候，好像把我帽子落在你屋里了。”
这大冷天的，喘口气都难受。她是想跟他一起回来，去到他家里，然后再找一下自己的帽子。
“那你晚上来啊，我晚上有空。”徐钊瞥她一眼，目光含着笑意，双手握着方向盘，意有所指地说。
姜茉挑眉，似是听出了什么猫腻……
嘁，他当她三岁小孩儿吗？
姜茉扬起下巴，眼望向窗外：“我才不上你那个当呢。”
徐钊心道好笑：“你看，我说什么了吗？”
“你不用说我也一样能听得懂好不好！”
姜茉又好气又好笑，她还未成年，受法律保护的。“徐大少爷，你就专心开你的车吧，不要跟我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加油站离经大不远，正前方是一片笔直平阔的马路。车道上突然冲出来两个小女孩儿打打闹闹，徐钊一脚刹车踩得急。
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有惊无险，徐钊长舒了一口气。
侧头，又望了姜茉一眼，摇头，配合着道：“是，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