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自习室，窗明几净，整齐的书桌靠着窗口摆放，一列一列，整齐划一。微醺的日光下，手指尖一页页书本翻动的声音，清脆、迷人，带着些浪漫，夹杂着青春的幻想。
马一声拉着姜茉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经济大学的校园文化一向很好，像自习室，图书馆里也有，教学楼里也有，只不过因为图书馆环境更好，学习的气氛也浓，所以这里的自习座位向来抢手，每天如果不早早占座，根本是一座难求。
“坐吧，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马一声拉开椅子，请姜茉坐下。他想坐外面，单纯是想着一会儿万一出去跑个腿接个水也方便。
姜茉长睫微动，回想起年前胡丽丽与她说过的话。
——“今天也没别人，咱们俩就把话都摊开说清楚，你就实话告诉我，我就只问你这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马一声吧！”
年前，两个人开诚布公，在徐钊的车里，曾经讨论过一次有关于马一声的话题。从高中到大学，胡丽丽一直喜欢马一声多年，因为马一声和姜茉私下的关系也不错，两个人推心置腹，她也曾经误会过姜茉与马一声的关系。
虽然说，姜茉已经对胡丽丽说过，她自己从未对马一声动过一点儿心思，更不会因为这样一个男人而去跟胡丽丽争夺。但是毕竟所有的承诺都是不牢靠的，对于大多数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来说，唯有实际行动才是最可靠的。
因而，坦白说，她今天并不想与马一声一同自习，她与他应该避嫌，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又或是为了胡丽丽都好，她都想要实际行动拒绝马一声。
“算了，老同学，我还是去找别的地方吧。”
马一声一愣，误以为姜茉是嫌弃里面的座位空间狭窄，不想坐在里面。
“别别别，那这样，那咱们俩换换，我坐里面，行不行？”
说话间，他连忙低头收拾着桌面上的书本，外侧的桌面又宽又大，他把自己的书本挪开，给姜茉腾地方。
姜茉微抿了一下嘴唇，思忖片刻，还是出言婉拒。
马一声微怔，察觉出异样，这才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书本，略显局促地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姜茉，我就是想说咱们同学之间挺长时间没见面了，哪怕不学习，聊一聊近况也好。再说，都是同学，坐一起，应该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吧。更何况，咱做人不都是向前看的吗，你想想那咱们读高中那会儿，你不是也总问我物理题吗，那时候走廊里那么宽敞，空位那么多，你不是也一样坐我旁边吗？”
别人家朋友间感情都是越交越深厚，现在，她们俩怎么反而突然就疏远了。
自从毕业之后，两个人也鲜少联系，难得能说几句话，他也不图她什么。
姜茉看他一眼，眼波微动。
最终，她想了想，坐在了最外侧的椅子上，放下书本。
马一声轻浅地一笑，掏出笔。桌面上摆着几本用来占座的练习册，他快速地翻阅了几遍，又循着上次没做完的地方，接着做。
“你有没有预习功课？我这一寒假没事儿，提前把大一的课都学了。”
姜茉摇头，她完全顾不上学习。
“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胡丽丽？”
“胡丽丽？”马一声停下了笔。
“嗯。”
姜茉答得干脆。
马一声想了想，黑眼珠子在眼底旋了半圈儿。他握着笔，继续快速地书写，接着道：“没有，年前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当时没在现场，我妈接的，她当时嫌电话费贵，跟胡丽丽说我没在家，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马一声家里这两年经济状况有好转，但是依旧很穷，电话是捡亲戚家剩的，生活条件也依旧在全国人均生活水平以下。他爸妈都是从农村出身，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文化，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两个人就指望着他死读书，读好书，将来找个好工作，少因为一些“狐朋狗友”而耽误读书。
当然，马一声也说过，他认识的这些朋友里没有坏人，但是他爸妈还是坚持己见，言之凿凿地说。
“那城里人心眼都多，你斗不过人家，少跟人家搀和。”
姜茉低低地“哦”了一声，随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刚看了两行，又忍不住问道：“那你没给胡丽丽回过去吗？依她的性格，应该会给你打很多次的。”
从跟胡丽丽当室友开始，姜茉就发现了胡丽丽的这点特征——她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又像是有忧虑症一样，经常担心自己的身边人会受伤受害下落不明，突出的表现，就是体现在给人打电话这方面。举例子，她如果给人打电话，一旦你不接或接不到，她就会不停地担心你是不是出事情了。而为了打消自己的这点疑虑，她就会不停地打不停地打……什么事儿都不做，直到打到你本人来亲自接电话为止。
所以按照胡丽丽的性格来说，马一声不应该跟她没联系上啊。
马一声瞥她一眼，挠头，有些惭愧地说道：“我妈嫌烦，把电话线拔了。后来，她虽然也有跟我说起过这事儿，但我没回，只给朱翔打了一通。”
朱翔跟胡丽丽走得近，马一声明白，只要朱翔知道他没事儿了，那胡丽丽肯定也就能放心了。
“你为什么不给她打？”
“我……我跟她……我不太愿意跟胡丽丽有交流太多。”胡丽丽的父母都是干部，家里有权有势，马一声很清楚自己的家世，他跟胡丽丽玩不来。
“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我误会了还是什么，我总觉得，她好像喜欢我似的……”马一声尴尬地笑笑，因为瘦，脸上的八字纹特别明显。
记忆中，从上高一开始，胡丽丽就经常给他送东西，对他嘘寒问暖的，逢年过节，还经常打电话慰问，而且每次他接电话，她跟他说话都结巴，两个人见面，她又总扭扭捏捏的，展露着小姑娘家的娇羞，很容易就脸红。
你要说她不喜欢他吧，然而她种种迹象都很可疑。
可你要说她喜欢他呢，那她喜欢他什么？
马一声单是想想都觉得好笑。他一个穷人家的小子，连一双像样的凉鞋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