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忽而有人在外面敲门。
阮清玦定了定心神,道:“进来。”
桔秋站在门口,犹疑再三,还是道:“清玦姐姐,我方才和花柠出门买醉香鸡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条小路,好像经历了一场打斗,有个受伤的姑娘倒在那里。”
“所以呢?”
“总归是在咱们家附近,我总觉得……是不是应该救救她?”桔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试探地问道。
“桔秋,你知不知道她是谁?或者有没有想清楚救了她会有什么后果?到底是会得到她的感谢还是更大的麻烦?”
桔秋局促不安地捏着裙角:“我知道我这样有些轻率……但是……”
“好啦,我知道了,我跟你去看看。”阮清玦打断她的支支吾吾,浅浅一笑,“我们不应该害怕善良。”
哪怕,有时善良带给我们的不一定是善报。
可桔秋总相信善良总会换来善良。
僻静长街,风过无痕。
一人倒在青石板上,血迹蔓延染红了一片苔藓。
“就在那!”桔秋拉着阮清玦一路小跑,等到了伤者跟前,阮清玦讶然,这不是连堇吗?连身上宫娥的衣裳都没有换掉。
阮清玦试图抱起她,却发现她比想象的要重。
和桔秋一起合力将连堇带了回去,刚将她抬到床上,她便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阮姑娘?”
阮清玦给她喂了一颗清愈丹,来不及回她的话,“桔秋,去打盆水来。”
桔秋应声跑了出去,阮清玦这才转过身来,她大腿处血流不止,阮清玦刚要脱去她的裙子查看伤势,却被她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阮清玦挑眉,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好笑道:“你紧张什么,都是女子,你有的我也有。”
连堇白玉似的脸庞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我……是男子。”
阮清玦闻言,本来想执意脱去她衣服的手一顿,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男的?!”
“嗯……”相比之前的紧张,连堇此刻倒有些坦然了,他淡淡点了点头,苦笑一声。
阮清玦猛烈地咳嗽起来,半天才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不是逗我玩的吧?还是我幻听了?”
连堇扯开了前襟,取出两个小布包,露出平坦光洁的的胸膛。
阮清玦抿了抿唇:“还真是男的啊……”
连堇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强撑着自己半坐起来,缓缓开口:“我……本是南楚国人。”
难怪,他今日扮成宫娥混在南楚国的座位间。
“应该不只是普通人吧?”阮清玦轻声开口。
“嗯……我母妃是皇上的宫妃,父亲……是瑞安王爷。”
母亲是宫妃,父亲是王爷……怪不得,他没有直说自己是皇子。
“我母妃和父亲青梅竹马,他们在母妃进宫前便已是两情相悦。一次赏花会上,如今的皇上对母妃一见钟情,不顾和我父亲的手足之情,仗着太子的身份执意强娶了我母妃。母妃嫁进宫中一直心系着父亲,于是……便有了我。从我记事起,母妃就告诉了我,我的亲生父亲不是我叫做父皇的那个人,而是应该叫做皇叔的瑞安王爷。”连堇缓缓道来,“后来,皇上发现了母妃和父亲一直都有来往,也发现了我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一怒之下欲赐死我,母妃和父亲带着我逃出南楚国,可我们终究是躲不过皇上的剿杀,他们为了让我逃走和那些追兵同归于尽了……”
连堇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
阮清玦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茶,听他继续道。
“流落到天武国后,为了躲避皇上派来的杀手,我不得不男扮女装躲在了媚丝楼,那时我十二岁,还是童声,我刻意模仿了女子说话的嗓音,让人分不出男声女声,再加上从小就羸弱,身子骨纤细,五官也阴柔,扮作女装,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倒也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当年母妃和父亲用他们的命换来了我的命,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让我苟且偷生到了今天。”
连堇眼眶通红,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阮清玦将茶杯塞到他手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无言,是因为安慰的话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桔秋这时端了热水跑进屋来:“刚烧热的水,快给那姑娘洗洗吧……”
眼前,那受伤的姑娘仿佛隐忍着极大的悲痛,而清玦姐姐也神色异样,桔秋端着水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阮清玦轻叹一声,接过水盆,缓声道:“不论如何,先养好伤吧。”
半晌,连堇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让无湛来帮你清理伤口,你等等。”
说着拉桔秋走出了房间。
桔秋不解:“清玦姐姐,你怎么叫无湛来清理呢,她可是个姑娘家……”
“她不是姑娘。”
“啊?”
“以后别叫姑娘了,叫连堇。”
无湛满脸通红扭捏又不解的进去,继而瞠目结舌的出来,他就说嘛,清玦为何突然让他去给一个姑娘清理伤口,原来竟是个男子。
不过他倒没有桔秋那么震惊,逆境所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和难言之隐。
况风得知阮清玦又带了一个人回来,无奈苦笑,幸亏买下了这个大的宅子。
他们都是漂泊无根的人,却因为遇到了阮清玦,走到了一起,有了一个大家族的样子,也有了温暖和寻常人家的热闹。
连堇的皮外伤用了药膏,内伤服了阮清玦的丹药也快速地好转,至少脸色不再那样惨白了。
“你这伤,是谁打得?”阮清玦抱臂望向他。
“摄政王容尉迟。他应该是认出了我,我离开皇家别院便发现被人跟上了。”连堇轻咳一声。
阮清玦想起在皇家别院看到他注视着南楚国公主的那一幕,似乎猜到了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混进去是为了什么。
“我要去驿馆一趟。”
连堇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