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小溪姑娘,就是顾念卿本人。
郎珏几乎确认了这一点,或许该说,私心里更希望是如此。不过,郎珏还是有些担心,这一切的确说得通,可当日顾念卿在他面前受伤坠河,也是真真切切的事。
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他或许得找个机会,试试她,眼下只是匆匆两面,他实在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来,眼下,傅家一案还没了结,他也抽不出精力来。郎珏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心头的那股子激动压了下去,她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是眼下,他的情绪太激动了,若是不能保持理智,他怕是根本就说不过顾念卿,怕是会被她忽悠过去,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拥有理智,情绪平静的时候,再去与她见面。
现在,还不是时机。
郎珏的视线落在了案头的卷宗上,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等傅家案子一了,他就去找顾念卿。如果她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看着她出事。
顾念卿此刻还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虽然知晓郎珏聪慧,也没想过会瞒过他多久,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郎珏会这么快就认出她来,即便是余杭,至今也只是怀疑罢了。
不过,余杭同顾念卿虽是自幼的交情,但是五年不见,顾念卿变了许多,余杭反而不大了解顾念卿,而郎珏不同,他与顾念卿之间的接触是在五年之后,是而,比起余杭,他更了解顾念卿,也是因此,更加容易将人认出来。
顾念卿不知这些,这会还在琢磨着如何帮郎珏破案。
郎珏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定官职的事,顾念卿早就听说过,毕竟郎珏可是顺天府的大才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小姐盯着,他的事,就算顾念卿不打听,也能时常听到。以郎珏的情况,顾念卿猜得出来,十有八九是郎家的人压着了,可能是郎珏自个不想入仕。在这个时候,正宣帝下旨,让郎珏负责傅家灭门案,顾念卿可不觉得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这案子,大半个月都还没破,纵然郎珏聪慧,可在顾念卿眼里,这人还是个新手,大概的印象还停留在磨西族时,两人艰难摸索着前进的时候,是而,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她现在对傅家一案,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但都是通过书面而来,印象并不是如何深刻,想要真正了解案子,顾念卿觉得,自己还是得出去一趟。
是而,当夜,顾念卿在余家人都入睡之后,就暗中离开,悄悄地去了傅家。
顾念卿先是在傅家转了一圈,因为夜色太暗,寻找线索并不方便,不过,顾念卿倒也没觉得自己能找出什么东西来,毕竟,郎珏都已经来了两趟了,就算有什么东西,也应该找出来了,而郎珏发现的那些,顾念卿也已经都打听到。
顾念卿在傅家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想到当时郎珏还找了那个倒夜香的慕婆子,眼瞅着就快到子时,顾念卿索性就直接往后门去了。
顾念卿去的倒是巧,才刚到没多久,就看到慕婆子推车一辆板车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她年纪有些大了,身子骨似乎也不好,板车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她走得很慢,就跟一步步在爬似得。顾念卿也不焦急,就坐在一旁的屋檐上,借着夜色,打量着慕婆子。
慕婆子穿着一身黑衣,佝偻着身子,掩在夜色中,若非她推着一辆极为显目的板车,倒是不易被人察觉。
慕婆子经过了傅家的后门,顾念卿原本以为她会直接经过,毕竟傅家已经没有人,自然不需要倒夜香,可慕婆子却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望着傅家的后门,沉默了一会,随后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粗哑,这会笑着,顾念卿竟觉得这笑声有些吓人,太古怪了。而且,傅家人一家被杀,慕婆子居然在他们家后门笑?这让顾念卿不得不提起警觉。
傅家一家口碑极好,就连慕婆子,在对官府的问话时,也说傅家是大善人,是对她最好的一家人。对自己好的善人一家遇害,正常的反应不应该心下感慨,或许拜祭一二吗?即便无心,那也只是无视罢了,为何还要在人家门口停下来,笑成这样?
总不至于,那笑,是出于悲伤吧?
顾念卿的视线落在这个慕婆子身上,心下决定,这个慕婆子,一定有问题。
慕婆子笑了一会,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又推起了板车,只是在离开之前,慕婆子却又冲着傅家的后门啜了一口口水。
顾念卿震惊。
若是方才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慕婆子那笑可能是有些悲伤,可这啜口水,顾念卿觉得自己除非是被人打傻了,才会觉得这个慕婆子没问题。
这个慕婆子,和傅家看来有恩怨,而她偏偏还要说傅家是大善人,这里面,啧,问题不小。
慕婆子已经继续往前走去,顾念卿想了想,索性直接就跟了过去。
顾念卿倒是耐心极好,这慕婆子一家一家地收夜香,她就暗中一直跟着。她看着慕婆子跟其他几户人家打交道,那模样,哪里有先前在傅家门口啜口水又笑得跟个妖魔鬼怪似得模样。
她一直都低着头,说话声音很轻,似乎十分得自卑,即便有人嘲讽她,她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拿了夜香就走。
慕婆子将自己负责的这片夜香收完之后,拉到固定的地方,将夜香倒掉,随后就回了自个家中。
慕婆子是一个人住,身上没有什么钱,如今住的也只是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很破旧,甚至漏水,窗户上的纸也都已经烂得不行。慕婆子到了家之后,将板车放到一旁,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伸手敲着自己的腰。
若是没有看到她在傅家后门的那一幕,顾念卿这会怕也是同情慕婆子,但是此刻,顾念卿根本就起不了任何怜悯,只是以一种怀疑的态度,打量着慕婆子,努力地寻找着她更多的不对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