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哥过来时，郎珏正优雅地端着茶杯，也没有喝，只是拿杯盖一下一下地拂茶。
“郎大人？”莫二哥有些惊讶，惊讶之后，又觉得本该如此，哪有客人会想要见丑角的，若是郎珏，倒是可以理解了，好歹，莫二哥同郎珏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
郎珏放下了杯子，抬眸望了过去，见了莫二哥，微微颔首示意。
“郎大人今日怎么来了？不知大人叫小人过来，有何吩咐？”莫二哥问，他和郎珏之间的交情，可还没有深到能让人特意来捧场的地步。
郎珏闻言，浅浅地勾了抹笑：“今日恰巧经过戏楼，想到她，就过去瞧瞧。”
这个她，莫二哥自然知晓是谁，当时乍一听到顾念卿的死讯，莫二哥也震惊了许久，如今过去了数月，他也从扬州回到京师同戏班子的人汇合。顾念卿作为梨春班曾经的台柱子，她的事情，一开始戏班子里没少提，后来还是班主出面，渐渐的，大伙似乎都默契似得选择遗忘了顾念卿，直到今日，再见郎珏。
郎珏对顾念卿的心意，莫二哥瞧得出来，也是，自己都那么伤心，郎珏指不定为此神伤到什么地步。
是而，莫二哥想了想，开口安慰了几句：“郎大人节哀。”
郎珏闻言，笑了笑：“事情过去多时，再难受也都过去了，只是偶尔总是会想起她。”说着，郎珏低下头去，嘀咕了几句：“也不知她回到乐清县之后如何了，姻鸯能不能照看好她。”说着，郎珏又抬眸，面有感触：“其实现在想来，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命，我从未想过，她居然会走得这么早，原来，红颜薄命，是真的。”
郎珏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脸上带着笑意，可莫二哥愣是瞧出了一丝悲戚之感，心下也微微感动：“郎大人挂念，姑娘若是泉下有知，必然欢喜。”
“是吗？”郎珏苦笑，随后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若是真的在意，就不会抛下我独自离开了。”
莫二哥沉默。
郎珏情绪倒是缓和地快，不多时，脸上就淡然下来，笑道：“京师里实在没有什么人能陪我提起他，倒是叨扰你了。”
“大人客气了。”莫二哥回。
郎珏笑了笑，继续说：“虽然念卿已经去世，但是当日我答应过她的事，从未改变，顾家一案，我还在查，眼下已经有了些蛛丝马迹，不过，线索还是不足，不能找出幕后真凶来。”
听到郎珏提到顾家灭门案时，莫二哥眼睛一亮，忙问：“大人有何发现？”
“你可听说过，顾老爷还有一个妹妹，进了宫做宫女？”郎珏问。
虽然莫二哥是在顾陸生去了乐清县之后才相识，未必会知道顾秀云，不过，问问也无妨，何况，也算是个来梨春班的借口，不易引起人怀疑。
“妹妹？”莫二哥蹙眉想了想，点头：“是有一个，好像名字里带个云，早年的时候，顾老爷托过不少关系，想要找这个妹妹，听说是家里出事前就进了宫，不过好像最后也没找着。小人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再多的，小人也就一无所知了。”
郎珏问闻言，颔首，心下还是有些失望，看来，莫二哥这边是没有什么消息了。
“我大概了解了，罢了，此事我会继续往下查，若是有什么消息，会再来通知你。”说着，郎珏起身，准备离开。
莫二哥跟在身后，将人送到了门口。
郎珏一脚已经跨了出去，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事，又收回了脚，开口：“念卿在戏班子，可还留有什么遗物？”
莫二哥愣了愣。
郎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当日，她是孤身投河自尽，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而在扬州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临时置办，并非是她常用之物。我想留个念想。”
莫二哥微顿，随后红了眼：“在，小翠儿把姑娘的东西都收着，小人这就去找小翠儿拿。”说着，莫二哥就要往外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又止了步子，回头询问：“郎大人，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在扬州，郎珏那副模样，莫二哥不好多问，姻鸯也受了重大打击似得，他只是从捕快口中零零碎碎地拼凑了一些情况，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其实莫二哥并不清楚。
郎珏闻言，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不大乐意开口，就在莫二哥都要放弃时，郎珏才缓缓道来：“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姻鸯，但是不是姻鸯，她没有这个能力，姻鸯是为了念卿顶罪，所以她甘愿认罪，对一切都供认不韪。我知晓她是想要护真正的凶手，所以在大牢布下了天罗地网。念卿不愿牵连姻鸯，夜探大牢，最后被官府的人团团围住。”
说到这，郎珏沉默了一下，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痛苦：“以她的身手，原本可以全身而退，她是为了姻鸯，为了不牵连我，才……”
“她不想连累姻鸯，当时她能走，姻鸯必然走不了，她一旦离开，姻鸯必死无疑，而我作为当时的扬州知府，又是她的好友，势必脱不了干系，她心里将所有事情都分得太过清楚，她不想连累姻鸯，也不想亏欠于我，所以最后，选择了自尽，可以说，是我生生逼死了她。”纵然郎珏是故意来莫二哥面前做一番戏，但想到当日的情形，也不免红了眼眶。
莫二哥闻言，深信不疑，红着眼道：“姑娘……就是这样的性子。”
郎珏低头笑了笑，说：“可谁要她算得这么清楚？”
莫二哥沉默。
片刻后，郎珏似乎是回了神，情绪平稳：“都过去了，当时她在临死前，让我承诺侦破顾家灭门案，既然我应了她，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定然会查出真相。”
莫二哥深信不疑：“小人多谢大人。”说着，莫二哥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道：“大人你稍作片刻，小人这就去寻小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