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回了码头。
梨春班的班主这会正招呼着人搬东西,先前杭家的人不让码头的人走动,不过官府的人来过之后,盘问了一番之后,倒是没有再束着众人。班主昨日已经选定了一处宅子,剩下的一些人,今日也都要搬过去,原先班主倒不是那么急,船上这边一切都有,住在船上也无妨,可是如今旁边那艘商船出了命案,班主可就不想再留着招惹污秽了,等官府的人一放行,班主就招呼着众人忙碌起来。
顾念卿过来的时候,就瞧着大伙正往外搬东西。
“班主,这是?”顾念卿走上前,有些疑惑地问。
班主见是顾念卿,当即笑了起来:“哎呦念卿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着人去找你了。这码头出了事,住在这里也不好,索性我就拿了主意,都住那宅子里去。”
顾念卿闻言,笑了笑,没有反对。杭俊山一死,码头作为案发现场,这几日怕是清净不了,她不想掺和这些,离得远些也好。
班主见顾念卿没有发对,心下微松,随后又笑着问:“念卿啊,我听说这扬州的知府大人,同你是旧识?”
听班主这么问,顾念卿眸中冷了些,大抵已经能猜到班主的想法,可虽是如此,面上顾念卿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反感来,反而笑着说:“是旧识,以前有些交道,班主,你放心,我也是咱们梨春班的人,我哪能不帮着咱们自个?不过,这丑话我也说在前头了,我同这位郎大人虽然相识,可郎大人可不是个好忽悠的,小事咱能帮就帮,可要是惹了什么大事,就我那点小面子,怕是在郎大人面前也用不上。”
班主一听,当即笑了起来:“我省得,省得,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安心了。”
顾念卿面上笑了笑,低下眸去,却生出一丝厌恶来,在这梨春班中,众人都只觉得念卿姑娘好相处,行为处事玲珑剔透,是个游走人间,八面玲珑的擅交人物,可唯有顾念卿自个知晓,她究竟有多厌恶这般的自己。
若是当初郎珏相识的那个顾念卿,这会哪会搭理班主,少不得要冷眼相对。
班主得了顾念卿的话,这会又忙着去招呼其他人搬东西,顾念卿一个人留在原地,敛了敛神思,思索着自个也没事,便就往旁站了站,免得拦了旁人的路。
这厢梨春班忙忙碌碌的,另一旁的杭家商船上也闹腾了起来。
原是杭家的那位夫人,这会缓过神来了,怒气冲冲地跑来了码头这边,将那些伺候杭俊山的小厮全部都叫来了一道,也不顾忌,在船板上就开始发起狠来,这会正让府上的下人,拉着那些小厮拼命得打,那小厮受了打,当即痛得大喊,杭夫人又时不时地高声质问几句,可不热闹。
顾念卿想着郎珏如今是知府,虽不想多管,但碰上了还是留了些心思。
正在被打的有三人,顾念卿并不认得。
“老爷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说,是不是你们吃里扒外,联合了外人来害老爷!”杭夫人满是怒气地望着被按在地上的三人,尽管三人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但杭夫人还丝毫不肯罢休:“不说是吧?你们若是不说,今日我就打死你们!打,给我狠狠地打!”
顾念卿蹙了蹙眉,那么多人,杭夫人就打了这三个,可见这三人应该是在杭俊山身边伺候的,杭俊山一死,想要破案,显然身边的人会有很大用处,若是真让杭夫人打死了,到时候郎珏查案可就麻烦了。但是她现在只是戏子念卿,不好多管闲事,顾念卿想了想,想到方才回来时,不远处守着的几个捕快,当即有了主意。
码头出了命案,这边自然是有捕快守着的,但是码头大得很,捕快人手不够,是而只留了四个捕快,两个守在码头这边,还有两个则是守在码头直着过去大概百步远的码头出口那边。因这会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留在码头这边的两个捕快恰巧离开,显然,这杭夫人也是挑着捕快不在的时候,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动手。
码头出口那边的两个捕快倒是在,但是隔得远了,只能看到这边人围在一处,旁的自然不会知晓。
两个捕快正在说杭俊山一事,杭俊山在扬州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富商,如今在码头这边遇害,少不得生出一些流言来,两人闲着无趣,便就随意地说几句来打发时辰。
说得正起劲时,就见顾念卿走到两人身边,微微侧身,行了个女子礼:“两位差大哥,我瞧着那边的杭家商船,生了争执,好像有些严重。”
虽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可当时郎珏同她一道离开时,两人是瞧见了的,这会听顾念卿一说,当即不敢耽搁,忙往码头口跑去。
说到底,杭夫人也只是因为杭俊山的死,一时着了气,倒是不敢和官府的人作对,如今官府的人赶到,杭夫人也只能就此罢休。
顾念卿在旁一直注意着,见那三人被其他伙计抬走,捕快显然也不放心,一人留在了码头,一人陪着那些伙计一块儿走,杭夫人也忍着脾气让人去请了大夫。
见事情算是解决,顾念卿这才收回了视线。
梨春班这边,东西不少,虽然已经搬了不少,可要全部搬完,还要一些时辰,顾念卿想了想,准备先自行去宅子那边,可才走了几步,顾念卿忽然蹙了蹙眉,转身回去,望着杭家的那艘商船上。
杭俊山遇害的这艘商船,就在梨春班戏船子的旁边,顾念卿先前为了不妨碍梨春班的人搬东西,是而避开了些,离得杭家商船近了些,方才一直注意着船上的闹剧,倒是忽略了旁的,而这会,顾念卿的视线才落在了船板上的一处。
当时杭俊山的尸首被打捞起来,就一直放在原地,等着官府的人过来,之后再被官府的人带走,也就是说那位置未曾没有动过,而顾念卿现在瞧的,正是那处地方。那地方上原本有些水渍,眼下已经干了,这并非顾念卿注意到的,她注意的是放在一旁的一块木头。
这是商船,船板上东西虽不少,可这突然赤裸裸的一块木头就显得有些突兀了,而且那木头不小,杭家要这块木头做什么?那木头又放在离当时杭俊山尸首存放的地方不远,虽不解其中缘由,可顾念卿却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