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卿不打算下船去凑热闹,小翠儿虽说有些心痒,不过还是留在了船上。
戏班子虽说只在扬州府唱两三日戏,可是前面需要准备些时日,这么算来,也得在扬州府停留个七八日,班主在扬州府临时租了间屋子,戏班子里一部分人就先上了岸,搬到了宅子里住,还有一些,在外逛了会,入夜了就都回到了船上。
灯火初上,湖边灯光阑珊,算得一景,梨春班这戏船子里,大伙也都热闹得紧,一伙人围在一块吃吃喝喝的,少不得起哄让班里的几个当家柱子唱上几句。
“姑娘,你今日可得给大家伙唱一段。”开口的是戏班子的一名琴师,自小就待在梨春班里,也算得上是个元老级的人物了。
顾念卿本坐在一旁,听人说笑着,冷不防自个被点了名,也不恼,笑道:“林叔既然开了口,今日我必然是要唱上一段的,不过,我这口可也不能白开,还是得麻烦林叔,替我配上一段。”说着,顾念卿又环视了一周,笑呵呵地说:“既然拉了林叔了,徐大哥,李叔,你们可也逃不了。”
几人都是戏班子里的乐师,听顾念卿这么一说,当即笑了起来,随后将自家的吃饭工具都一一拿上。
“姑娘,你想唱个什么曲子?”李叔问。
“不如唱段张协状元的,这可是姑娘的拿手曲子。”有人出口提议。
顾念卿闻言,却摇了摇头,说:“这戏虽说最后倒是个圆满的,可我却不大喜欢。”说着,顾念卿思索了一会,笑道:“不如唱段宦门子弟错立身如何?”
“行,就这首。”林叔当即一拍手,随后招呼着兄弟几个,开始吹拉弹唱起来。
顾念卿虽说是梨春班的当家花旦,可说到底还是有些名不副实,不过为了符合自己的这身身份,顾念卿没少下功夫,她很少上台唱戏,只有偶尔几出,《张协状元》、《宦门子弟错立身》这两出是南戏中较为出名的两首,正是顾念卿会的,乍一听,倒也不会怀疑她的戏子身份去。
曲音细腻而婉约,诉说一段段情意绵绵。
一群人聚在一块,闹闹嚷嚷的,等散去时,已经过了二更天。
顾念卿在戏班子中素来受欢迎,今日少不得喝了些酒。小翠儿扶着顾念卿回了房,一边嘀咕着:“他们也真是的,哪能一个劲地灌姑娘酒,姑娘的嗓子可金贵着,要是坏了嗓子,可要他们好看。”
听着小翠儿嘀嘀咕咕的,顾念卿失笑:“你家姑娘哪有这么柔弱,喝些酒就坏了嗓子。”顾念卿进了屋,在绣墩边坐下,又替自己倒了杯茶醒神。
顾念卿的酒量不错,不过这会喝了酒,倒是觉得有些闷,喝了茶之后,虽有缓解,但还是觉得脑袋沉沉地有些胀痛,顾念卿伸手,按了按眉心,吩咐着:“小翠儿,你去将窗子打开,透透气。”
“姑娘,这会怕是起夜风了,若是受了风寒可不好。”小翠儿有些不大赞同。
顾念卿笑了起来:“真将你家姑娘当做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了?如今日子都快入夏了,哪会受凉,快行去,你家姑娘这会可难受着呢。”
小翠儿闻言,倒是不敢再多说,走到一旁,将窗子打开。
一开窗,夜风顺着窗子进来,被风这么一吹,当真是神清气爽。小翠儿又顺便往窗外瞅了几眼,这一望,小翠儿忽然就“啊”了一声。
“怎么?”顾念卿闻言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小翠儿回过头来,望向顾念卿,伸出手指向窗外:“我看到湖边好像站了个人。”
“这么晚,有人站在湖边?”顾念卿疑惑,径直起了身,走到窗口,小翠儿见顾念卿过来,忙转过头给顾念卿指着方向:“姑娘,你看,就在那,诶?人呢?刚才还在的。”
顾念卿望向小翠儿指着的方向,这会湖边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小翠儿似乎有些疑惑,低头嘀咕着:“难道是我看花眼了?还是……”小翠儿忙抬起头,急急地问:“姑娘,那人不会是掉下湖了吧?”
顾念卿的视线落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她自然比小翠儿看得清楚,虽有些疑惑,不过顾念卿还是收回了视线,听到小翠儿的话,不由得失笑:“若是掉进湖中,这么大的一个人,哪里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估摸着是你喝多了,快些回去歇息吧,我洗漱一番也歇息了。”
小翠儿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脑袋:“是我眼花了吗?那姑娘我先回去了,姑娘你也早些休息。”
顾念卿不喜欢旁人伺候,小翠儿平日跟着也只是做些繁琐的小事,近身伺候的事,都是不必小翠儿做的。等到目送小翠儿离开,顾念卿才望向方才湖边那个地方,微微蹙眉,又转了转视线,她记得今日这码头,还有两户人家的船只。
不过,这与她也没有什么干系。顾念卿笑了笑,便就转身离开了窗口,稍作洗漱,这才关了窗子,换了寝衣就寝。
顾念卿素来浅眠,何况学了功夫之后,比旁人敏锐得多,也不知道是到了何时,顾念卿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入水中的声。
顾念卿当即从睡梦中惊醒,她半坐起身,可是再仔细听去,这会又没了声音。顾念卿蹙眉,这码头有些古怪,顾念卿不信鬼神,倒是不会往那边去想,怕是有人想要装神弄鬼了。不知道是为何,总之,顾念卿不想去搅合这趟浑水。
见再没了声响,顾念卿想了想,还是又躺回了床上。
之后,倒是没有再有什么动静,一夜无话。
二日一早,小翠儿就过来给顾念卿送早膳。唱戏的人,每日都会早起开嗓子,顾念卿为了做得真一些,自然不会偷懒,这不,早早地便就起了身,这会正站在窗边,张着嘴“啊啊啊啊”的喊着,有时也会哼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