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抽搭声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景深倾身上前,抬手替她擦着眼泪。
“小哭包。”
多久没见她耍赖似的哭了,比跟颜易知离婚那会哭的还惨。
小哭包大概是睡着了,呼吸规律。
景深抬手扯了扯被子,小心翼翼的盖住她的右手臂,没敢盖住手背,怕压着针头。
吊水对急性高烧还是很有效果,一小半瓶吊完,景九安的脸已经没那么红了,热度也退了些。见她睡的沉,景深坐了一会便把床边上的盆帕子收拾了一下,端下了楼。
景友良就在客厅坐着,听见动静,立即站了起来。
“叔,没事,她睡着了。”
“没哭了吧?”他还是有些担心。
景深摇头,笑着说,“没了,她呀,就是小孩脾气。”
“可不是。”景友良颇为赞同。
可这小孩脾气还不是他们给惯的,所以,能怪谁呢,不过,他们自己也是享受的。
景深放下东西又要回楼上,景友良叫住她,“没事,她睡了,你也休息会,等会在上去吧。”
“叔,我没事,等会要换药水呢。”
景友良顿了一下,道,“行,那你去吧。别离她太近,等会传染你了,啊?”
“放心吧,安安是发烧又不是流感,不会有事的。”不过,叔叔这份叮嘱和关心让她有些红眼眶。
有这样的家人,被传染了也甘之如饴,是不是?
回到景九安的卧室,她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不由想到了从前。
8岁以前,她生活在福利院,那个时候的福利院条件没现在好,吃东西都要靠抢,没抢到,只能挨饿。她记得,5岁那会,小豆丁似的,干巴瘦,力气却很大,能推倒比她高大半个头的男孩。
后来,8岁了,叔叔来了,说是她的家人要带她走,福利院的其他小盆友都很羡慕,只有她自己很不安很惶恐。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懂事,也有了防备心理,可到了景家,见到4岁洋娃娃似的景九安,乖乖巧巧,甜甜的叫她姐姐,还把手里的洋娃娃送给她。那时,俨然小帅哥一枚的景九洲绷着脸看她,打招呼虽是冷冷的语气,却也没有恶意。
她就那样在景家住下了,和景九安一间房。每次睡觉前,景九洲和景友良都会来,给她们盖被子、关灯。
小丫头不敢一个人睡,总是挨的她紧紧的,而她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睡这么软这么舒服的床,根本不敢睡。
夜里,不知道几点,景九洲又来了,应该是担心景九安害怕,或者踢被子什么的,见她没睡,一言不发的给她也盖好被子,临走前才说,“安心睡吧,我就在隔壁,怕就叫我。”
怕就叫我。
这对孤独了8年的她而言是多么温暖的一句话。
他一走,她便哭了,可不是不敢出声,怕吵醒旁边的洋娃娃,只能咬着被子无声的流泪,后来,她哭累了就睡着了,可脸上是笑着的。
“深深,深深?”
景九安似醒非醒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景深的回忆,她忙站起来走过去。
“我在,怎么了?”
“深深,我渴了。”
她说完,景深才听到她的喉咙干涩的不得了,忙道,“我给你去倒水,等会啊。”
“嗯。”
急匆匆下楼又上楼,她已经自己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景深端着温水过去,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大半杯,才问,“好些了嘛?”
景九安咬着杯沿点头。
“我摸摸,还烧不烧。”
说着,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摸摸她的,又碰碰自己的,确定退烧了,才松了一口气,“终于退了。”
“深深,你刚刚在想什么啊?”她睁开眼四处望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发呆,神情有些严重呢。
“想以前啊,突然发现我来景家17年了。”
“胡说,你一直是我们家的。”
“是是是。”
景深不跟她争,笑着应承。
她是景家的,只不过不是这个景家,后来,她再大一点,叔叔告诉了她真相。她的爸爸是景家老爷子在外头的孩子,也就是说她的爸爸是叔叔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老爷子都不知道有这个儿子便离世了,而叔叔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的。
虽然,是私生子,可好歹也是兄弟,叔叔想着老人家都过世了,能认便认了,可一查才知道对方车祸离世好几年了,只剩下一个女儿被送去了福利院。
后来,叔叔便把她带了回来。
其实,按辈分来说,应该是叫伯伯,可她习惯了,就叫叔叔。她也想叫爸爸的,怕自己不够资格。
“深深,学校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啊?”
小脸虽然已经退烧,可气色还是差,景深想让她躺下休息,她不愿意,还要管事。
“能被家长接回去的都接回去了,回不去的都在棚子里先住着,等大雨停了,我们安排的工人便会开工,重新开垦荒地建学校。”
“那之前学校呢?”景九安问。
“都被埋的差不多了,而且那地块危险,不适合重建。”
南方的土质不比北方,而且,学校靠山,总归是不安全,万一再来一场特大暴雨,危险谁知?
“哦哦,那你们要记得给那个老师建新房子呦,还要给她把家具什么的弄好。”老师的小窝被埋了,什么都没剩下。
想到那老师绝望又无助的样子,景九安有些心疼。
“知道,等新学校建好,估计会有其他老师愿意过去支教呢,你放心吧。”
“嗯嗯。”
“好了,病还没好呢,不许伤神,继续躺会,赶快身体养好。”
“嗯。”
她应着,乖乖巧巧的躺下。大眼睛迷了一会又睁开,眯了一会又睁开,反反复复了几次才问,“深深,你说颜易知是特意去找我的嘛?”
这个问题,把景深问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深深,可是我们都离婚了。”
景九安说着,很平静,并没有后悔或者遗憾什么的,她真的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事实,她和颜易知离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