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蒋老爷上门拜会,是否要请他进来?”
司建坤尚未回话,司升跑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地通报。
“哪个蒋老爷?”司建坤神色一紧,朝着司若莹望了一眼。
司若莹立即想到自己逃婚的蒋家,猜测应该差不了,心头正暗叫不好,便听司升回道:“蒋虎威蒋老爷。”
司若莹心头咯噔一声,避之不及,却不敢轻易开口,朝着司建坤望去,见他对自己挥挥手,赶紧说道:“女儿先行告退。”
司建坤未再说话,倒是司夫人站起来:“若儿,你此时出去唯恐遇上,先跟我到内室暂避。”
司若莹求之不得,赶紧随着司太太进了里头的房间,与此同时,司建坤起身迎了出去。
不大会,司若莹便听到了蒋虎威声如洪钟的声音在外头响开了:“司秘书,我今日的来意你大概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司某愚钝,望蒋次长明示一二。”司建坤的声音,相比之下有种苟延残喘的味道。
“既如此,我就明说了。”蒋虎威故意拖长了调子,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听闻你家千金跟东北王的儿子已然私定终身,我看我们这个亲家也结不成了,之前我们蒋家下的聘礼……”
“既然亲事不成,聘礼自然悉数退还!”司建坤立刻表了态,接着澄清道,“如今小女惹上了不好的传闻,确实配不上令郎,只是,那些仅仅只是传闻而已,蒋次长勿要信以为真。”
“哈哈,司秘书说笑话吧?”蒋虎威的声音里满带嘲弄,“若没关联,你家女儿到奉天做什么?楚兴邦又怎会大张旗鼓地替你搜救?你女儿可比你有眼光啊,东北王多好的靠山,比我蒋家可是强太多了,难怪会看不上犬子。”
“蒋次长……”司建坤想要反驳,却苦于找不到有力的辩解之辞,怕越抹越黑。
“行了。”蒋虎威声音里已经多了不耐,“这事你我皆已知晓,无需多言,我刚刚的话还未说完。聘礼你这边悉数退还自不用说的,然而,因着你们对蒋家造成的名誉损伤以及一些物资的浪费,你家送过去的妆奁,就不归还了,算作补偿,不止如此,还望你登报声明,是你家女儿被发现非清白之身,蒋家要退了亲事。”
听到这话,司若莹在里面气得身子发抖,蒋虎威可真是咄咄逼人啊,从一进门就讽刺挖苦,现在不但要硬占她家的东西,还要司家自毁名声,还污蔑她不是清白之身!司家好歹是上海的名门望族,这一登报,日后哪还有脸出门见人,她又如何还嫁得出去!蒋虎威此行不像是来退婚的,更像是挑事的。
司若莹能想到这些,司建坤自然也不可能领会不到,只是自家理亏在先,放低了姿态:“蒋次长,聘礼和妆奁都好说,我司家还不缺那点,想必蒋家有财有势,也并非看中司家的妆奁,但您说的登报一事,恐有困难。”
“这有何难?莫非司秘书不愿意照办?或不以你的名义,让你女儿登报,写下此行经历也成,你女儿不是学的啥,文学来着,想必新闻一出,还能替她扬名立万。”蒋虎威咄咄逼人之余,还透着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
“这,这……”司建坤气得两手打颤,却不敢对蒋虎威发作。
而蒋虎威大抵是看出了这点,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五女司若莹曾上过画报,我看她这次还能借着楚茂霖的名头,压过上海滩那些交际花的名头,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名流公子、青年才俊倾倒在她石榴裙下,犬子真是没艳福啊。”
“蒋次长,你如此说,有些过了罢。”司建坤到底被挑得难以继续忍耐下去。
“过了?我如此说司秘书就听不下去了?你去听听外面的人如何说?到茶馆、烟花之地好好听听,已经有人替你女儿跟楚茂霖编排了一出好剧,叫《新西厢》还是什么名,我儿子也跟着被人嘲笑,你不登报,让蒋家日后如何见人?”蒋虎威的声调又拔高了不少,说是自家被连累,却偏偏还有种乐见其成的意味。
司若莹听着,几乎要怀疑,若真有什么《新西厢》,怕也是蒋家授意谁编排出来的。
虽然在里面,看不到司建坤此时的表情,司若莹却能毫不困难地想到司建坤有苦说不出,又因为颜面扫地,愤懑的模样。
这事,是她惹起了,不能让父亲在外面替自己遭受侮辱!也该出去维护自己的尊严。
司若莹想着,便要朝着外头走。
“若儿,你要去何处?蒋虎威正在外头。”司太太脸上透着焦急,怕司若莹出去被蒋虎威看见,却又不敢声张,只能用极细小的声音询问,并急切地伸手来拉她。
司若莹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司太太的手:“妈,我去替爸爸解下围。”
“不可!”司太太慌了,“你一个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
“妈,此一时彼一时,放心吧。”司若莹安抚性地对司太太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随即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去。
“蒋伯伯,好久未见,您老身体还硬朗吧?老远就听到您的声音,中气十足。”
蒋虎威原本还在对司建坤穷追猛打,不想半路冒出个女人声音,他循声看去,便见到了司若莹,眼中露出点意外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的模样和精神头,像是未受到丝毫惩戒,心头是十二分的不悦。
并不理会司若莹,蒋虎威急着用新的名目炮轰司建坤:“司秘书,你们司家的家教可真好,调教出的女儿不但到处抛头露面,还敢对长辈信口开河。这样的女儿,被你视作掌上明珠,也难怪她会做出先前那些事来。”
“若儿,先进去,此处不是你说话的地方。”司建坤老脸一紫,立即对着司若莹喝道。
“爸爸,恕女儿越矩,只是这事因我而起,我不想你独自被人恶言攻击。”司若莹看着司建坤,恳切地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理亏在先,但有人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些,容我先跟蒋伯伯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