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翠釉许久未能睡着,不知时辰,又惦记着一早起来给婆婆敬茶,不敢睡,偏偏在天亮的时候却睡着了。
待她醒来,只觉得外头亮堂堂的,秦牧早已不在床上。
翠釉的心一凉:他已然回了奉天军营?一声不吭就走了?也对,他是被勉强着娶的,心全不在她身上,自然没心思同她交代去向。
尽管如此,礼数不能废,翠釉估摸着时辰已然不早了,赶紧穿了匆忙赶制出来的新衣服,梳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挽了个妇女发髻,便出了门。
秦家的屋子是三进的,穿过堂屋,翠釉看到秦牧母亲秦妈屋子的门是掩住的,并不好去推门,便到了外头。
秦牧是家中的独子,他父亲早逝,家中就一个老母亲。
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秦牧上身只穿了一件褂子,在劈柴,健壮的身体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和诱惑,他身边已经放了一大堆劈好的木柴。
翠釉望着,眼眶一热,他以后就是她的男人了。
她随即回到屋中,找了个帕子,去厨房烧热水给秦牧洗脸,却见秦妈正在土灶边蒸馒头,便喊了一声“大娘”。
秦妈慈祥地笑笑:“叫了几天大娘,现在该改口了。”
翠釉面上一红,立即低低喊了声“娘”。
“饿了吧?馒头已经蒸好了,先拿个去吃,娘一会就做菜。”秦妈关切地说道。
翠釉唇角动了动:“娘,我不饿,有热水吗?我把帕子打湿了给他擦把汗。”
“有,娘给你舀。”秦妈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立即拿瓷盆自锅里舀了一些热水。
“谢谢娘”翠釉接了盆,到一边洗了脸,随即拧干帕子,拿到外头去,递给秦牧,“擦擦汗吧。”
秦牧看到翠釉,楞了楞,看到白白的帕子,并未去接:“我手上很多泥,别把帕子弄脏了。”
这帕子,是以前司若莹给翠釉的,上好的棉线织的,她一直舍不得用。
“自己家的,弄脏了有什么关系,洗掉就好了。”翠釉坚持举着帕子,低声补了一句,“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你也别要嫌弃。”
“嗯。”秦牧眼底涌起一抹异样的情绪,接过帕子,快速将脸擦了,还回来,又开始埋头劈柴。
翠釉拿着帕子,在原地站着,望着秦牧埋头劳动,嘴边止不住涌出点笑意:这般实心眼,又不会哄女孩的好看男人,不用担心在外头找别的女人。
午餐吃的稀饭、馒头,外带喜酒后的剩菜,翠釉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秦牧身上,看着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脸上一直红扑扑的,秦妈暗暗看着,都不好在里头待下去,吃了几口,就拿了往衣服里头塞了两只馒头出门,说去地里干活。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庄稼已然收割完毕,地里并没有多少活计,是以,秦牧下午仍在院子里劈着柴,准备过冬,翠釉在一旁帮忙。
“我劈完这些柴,就要去奉天了。”秦牧忽地停下来,直起身子,朝着翠釉望了一眼。
翠釉手上的动作一滞,心头难受着,好久没吭声,觉着秦牧今日之所以留下来,就仅仅是为了替他娘劈材。他巴不得早点去奉天,好躲开她吧?
秦牧似未注意到翠釉的情绪,顿了顿,又说道:“家中就托给你照管了,娘为人和善,又喜欢你,应该会好好待你,料想你亦会好好替我侍奉她老人家。她现在年纪还不是很大,都能自己料理,倒也费不了你多少事。娘孤孤单单地在家呆了许多日子,现今有你陪着说话,必定很欢喜。”
翠釉听着,心头越发难受起来,秦牧勉强将她娶回来,就是为了替他娘作伴的。
她隐忍了好一会,终究咬唇说道:“娘现在尚健朗,我跟你一同去奉天,替你收拾一下家务也好。”
秦牧迟疑了一下:“你先留在家中,我先到奉天安排一下,待那边先安置好了,再回来接你。”
翠釉对秦牧的话半信半疑,却只能应下来。
奉天那边,罗松已然办完差事,回大帅府复命:“大帅,属下将司若莹送到半路,不想被人给劫走了,多方打听,才得知是司家的人,罗松寡不敌众,不知如何是好,回来请大帅定夺。”
楚兴邦眼睛眯着,又抽了一口水烟,才开口道:“司家如何得到的消息?这么巧?候在路上?你该不会是自己送她回司家的罢!”
“属下哪里敢啊。”罗松一脸诚惶诚恐,“司若莹头脑聪明,不知用的什么传讯方法,属下也极为费解。”
楚兴邦却未深究,手掌轻轻挥了挥:“下去吧,记住我早前说过的话,司若莹的去向传出来的日子,就是她的死期!”
罗松眉头颤了颤,应了声退出去,总有种楚兴邦本意就是要将司若莹遣送回司家的感觉,然令人费解的是,司若莹回了司家,再想要抢走她的孩子,哪有那般容易?
楚兴邦待罗松走后,却将桂夫人叫了出来,一脸沉重:“事情既已查明了,是宝珠联合,白菱(五姨太)跟外头的人一道动的手,想陷害司若莹,且白菱假装慈善,暗中虐待茂晴,传下去:紫鹃打一顿,送到窑子里;外头心术不正,想骗钱财,跟宝珠串通的郎中找个名头抓起来,暗中处死;白菱,自楚家除名,关到府内地牢直至老死;宝珠,为了争权夺利,罔顾楚家血脉,废除名分,囚禁在她原先的院中,楚茂森永远不得触碰东北的兵权……”
桂夫人听着,忙不迭地应了,却未立即离开。
“你有何话要说?”楚兴邦精锐的视线投到桂夫人脸上。
桂夫人眼中带了疑惑,迟疑道:“林皎白不也参与其中?”
“你想处置林皎白?”楚兴邦豹眼射向桂夫人。
桂夫人下意识地拿帕子擦了擦额头:“桂儿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
楚兴邦缓缓自桂夫人脸上收回视线:“林家尚有用处。”
“司若莹既是冤枉的……“桂夫人复又含蓄点道。
“司若莹即便跟秦牧并无苟且,然秦牧对她有私情,却是事实,听闻她以前私下对秦牧以哥哥相称,难保长此下去,不会闹出丑事来。楚家左右不能再容她,趁着这段时间,让茂霖渐渐断了念头也好。”
“茂霖恐怕……没那么容易断吧?”桂夫人的语气充满着不确定。
“你何时开始偏向司若莹?”楚兴邦盯着桂夫人,了然地问道,“她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