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被人惦记了多日的司若莹心情烦闷，耳朵发热，坐在房中，拿竹子纸扇一味扇着风，却如何也驱不散身上的热意。
秋虫在院中的草丛里鸣叫着，平日里听起来美妙的乐音，此时到了司若莹的耳中，只觉烦得紧。
“小姐，你今日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煮点夜宵罢？”翠釉忽地走进来。
司若莹摆摆手：“这几日好似奇热，你给我拿壶凉茶来。”
自前几日去了医馆回来，她哪哪都不舒坦。
翠釉朝着司若莹望了望，见她坐在那并未动，脸上却红彤彤的，像是真的热到了，心头纳闷，止不住嘀咕道：“眼下都秋天了，小姐怎生这般热，莫不是心头……”
说到这，她见司若莹脸色黯了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住，改口道，“小姐等一会，我去煮碗酸梅汤。”
听到“酸梅汤”三字，司若莹就像刚吞了灵丹妙药般：“快去。”
李妈看到翠釉晚上在后厨忙活着，便进去望了望，见她在做酸梅汤，脸上便露了点稀罕的神色：“翠釉，少奶奶要喝酸梅汤……莫不是有了？”
翠釉舀汤的动作滞了滞，勉强笑道：“小姐只是热到了，口渴，在老家那边，这汤，我们夏日倒是时常喝的。”
李妈眼中隐隐露了点失望，有意无意地说道：“少奶奶来这边好似有半年多了罢？”
翠釉未听出李妈话里的深意，含糊应了声，端了汤，给司若莹送去，在她喝汤时，随口聊起：“李妈刚刚见我在做汤，问小姐是不是有喜了呢。”
司若莹刚喝了一口汤进去，听到这话，被呛住了，红着脸吞了那口汤，便没有兴致再喝下去，将碗搁到了一边。
“小姐，其实这事也不必急吧，小姐年龄还小呢，前几日那郎中胡言乱语，我们不若改日到别处瞧瞧？”翠釉连忙安慰道。
“这要是换一处看，别人还那般说，不是让人心头更难受？”司若莹摇头道。
翠釉想了想，说道：“我早前在外头听人说，城东山上有座庙，里头的供的送子观音很灵验，不若小姐前去拜拜。”
司若莹勉力笑笑：“翠釉，我学的可是新潮的思想，不信那一套的。”
“我知道，然去一趟，也不必耗费多少精力、钱财的，小姐就当出去散散心吧，现今被宝夫人弄寒了心，大帅府你也不爱去了，外头的那些太太小姐们，你也没精神应付，谁拉你都不肯出去，整日呆在家中还恐闷出病来。听说山上现在的景致好着呢。”
司若莹想想，觉得翠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许久未到外头游玩，亦有些神往，便应道：“看哪日天气好，就去罢，茂霖最近事务繁忙，要能等到他有空，一道去，才好了。”
“小姐不若问问姑爷哪日有空？”翠釉劝道。
司若莹摇摇头：“我若是提了，怕他为了让我开心，跟大帅告假，这样一来，耽误了公事，大帅怕又得不高兴了，还是算了罢。”
“小姐总是为姑爷考虑。”翠釉禁不住嘀咕了一句，“姑爷待小姐也是极好，要没有那帮子人，就好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美中不足，好在他们还未能将我如何。”司若莹说着话，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太平了这些日子，有什么事又要悄悄来临般。
“姑爷。”
司若莹还在失神中，忽听到翠釉喊了一声，回过神，便见楚茂霖迈进门来。
翠釉旋即收了碗，便往外头走。
“你今日回来得倒早。”司若莹随口说道。
这些天，楚茂霖显得尤其繁忙，往往回来极晚。
“若不是被父亲叫去，早就回来了。”楚茂霖一壁说，一壁走到司若莹身后，按着她的肩头，身子同她紧贴。
司若莹反手抓住楚茂霖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将一只手拉过来，贴于脸颊，随口问道：“大帅找你何事？”
“他让我去上海办点事务。”楚茂霖说话的声音慢吞吞地，透着点犹豫的意味，“这几日，就是为此准备，提前将一些事务交代了。”
司若莹听到“上海”二字，脑中一时冒出了诸多念头，便未察觉楚茂霖说话时的异样，脸上露出点欢喜的神色，复又暗淡下来：“想必要带人同行不便罢？”
“此行是为军务。”楚茂霖闷声道。
“哦。”司若莹极力掩住心头的失望，以及因为想到楚茂霖又要远行的不舍，“要去多久？”
“大概十天半月，然我会尽力及早回来。”楚茂霖俯下身，在司若莹脸上亲了亲，顺势将她抱起来，“一下要离开这般久，真是舍不得，是以我今日早点赶回来，同你说说话。”
你这哪是说话，你是想赶紧多办会事罢！
司若莹心头想着，却未点破。
然她今日一点心情也无，所以，上了床，楚茂霖在那忙活着，她浑若置身事外般，连同心思都是飘忽的。
楚茂霖觉得司若莹的情形不太对，直起身来，在她身旁躺下，侧对着她，轻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温声问道：“莹儿这是怎么了？舍不得我走？然这差事不能不去的，不若我带你同去？只是你这一回去，上海那头，不知又会闹出多少是非，我此行，不宜太过招摇。”
司若莹明白楚茂霖所说。她若回去，少不了要回司家请罪，父亲要给她吃个闭门羹，又的牵出好多事，楚茂霖既是为军事，不宜引人注目，也没闲暇管她，她还是不去的好。
原本也非喜欢纠缠那类女子，司若莹闷闷说道：“是有些舍不得，然这些日子，我还是能等待的，你安心办事罢，我会好好地等你回来。”
“我就知道莹儿是最通情达理的。”楚茂霖将头埋在司若莹胸口，蹭了蹭，像是有了新发现，“好似长大了些。”
“什么？”司若莹一脸纳闷，楚茂霖的话题跳太快，她有些跟不上。
楚茂霖嘴角勾了一抹邪笑，以手代嘴，告知了司若莹他方才说的地方。
“你怎滴这般……”司若莹恼恼地一掌拍到楚茂霖手上，却被他顺势逮住，往底下拉扯，“莹儿，这一下子要离开这么多天，我真怕熬不住，我一走，你也得独守空房，会不会……”
司若莹听着这话头不对，没好气地奋力抽回手：“我无事，你自给自足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