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杀我的还是给我送行的?送行就不必了,我原本就不该回来,如此,也不会被抓到。”
五花大绑,吊于山海关箭楼之上的司若莹,虽衣衫凌乱,面目被血污沾染,却依旧难掩大家闺秀的气度和风华,仰首,似不屑,却遮不住满眼悲伤和苦涩。
朔冬的寒风刮过城墙的孔隙,呜咽如悲鸣。
楚茂霖朝着她步步走近,军靴叩击于石砖上,铿锵作响,似踩踏于她的心尖:“你确实不该回来,既弃我而去,再无牵绊,我何必顾念,你亦何必回头?”
“那么,你是来杀我的?亲自动手,以解心头之恨,挽回颜面?”
司若莹脸上绽开一抹讥讽笑意,看向城墙之下,那里积聚了黑压压的大队兵马,为首的许九庭骑坐于高头大马上,正抬首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一脸老谋深算。底下士兵皆看向许九庭,俨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楚茂霖在司若莹面前站住,兀自盯着她,久久不言。他尚未问秦牧之事,她却隐隐承认了。
“督军,时辰不早了,属下等还要集结队伍迎击外敌,军情紧急,不可延误,请督军痛下决心,速速动手。”
城墙之下,许九庭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身上的怀表,不失时机催促着,言语间,偏头,视线掠过身侧的军官。
“请督军速速动手,杀掉红颜祸水以树立军威,以安民心。”军官立即高声喊道。
“杀掉红颜祸水!”
“杀掉红颜祸水!”
“树立军威!”
“安抚民心!”
底下士兵众口一致的呼号,在城墙上激荡,久久不绝于耳。
楚茂霖遥望向众人,伸手摸向枪袋,指尖微颤。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哈哈。我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司若莹看住楚茂霖,笑得一脸沧凉,“楚茂霖,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吧,我死不足惜,却能替你换得拥戴,这账怎么算都是值得的。而且,也正好让我去陪秦大哥,我欠他的。”
“你想去陪他?原来你揣着这样的心思!你倒是不打自招了!”楚茂霖眼眸一紧,眸中迸出嫉恨火焰,“你如此迫切,那我是不是该成全你们?”
“我替他道谢。”司若莹轻笑,掩住眼底那抹伤,“我们终于可以在地府团圆了,真好,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我曾怀疑、动摇,想替你开脱,然事实证明,我果然爱错人了,你既不爱,何不早日告知我,省了长久的互相折磨,互相演戏!”楚茂霖摸枪的手掌紧紧捏成铁拳,狠狠盯紧司若莹瞬时明媚如三月春花的容颜。
“好一个互相折磨!”司若莹脸上的笑意渐收,缓缓开口,声音沉郁,“我们之间,又何必玷污了爱字,我竟不知风流名声在外的楚督军何时爱过。如若处处留情也能叫爱,你这爱我还真消受不起。”
“那么你呢?莫非真如他们所说,奔我不过是为了扰乱军心?你跟秦牧是不是早有计划,只是未能遂了心愿?”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他既已败亡,我自不会独活,我返回,不过是为了替他报仇而已,如今既已没了机会,能跟他殊途同归也好。”司若莹强撑着,几乎要笑出泪来。
“你想去黄泉陪他,做梦!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也休想!”楚茂霖愤然掏出手枪,指向司若莹胸口,眸底凝霜,“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对于秦牧此前做的一切,你事前毫不知情!”
司若莹眼底浮起凄凉笑意,“不,我一直都知道,还帮着出谋划策,你忘了,我是谁的女儿,是谁阴谋害死了大帅。”
“住口!”楚茂霖大声嘶吼,狠狠扣动了扳机,随着“砰”地一声枪响,天地间瞬时归于一片静寂。
“司令,别开枪了,司令!”
罗松跑上来,看到楚茂霖站在仍被绑着,双目已经合上,脑袋耷拉的司若莹面前,疯狂开枪,大惊,赶紧上前制止。
“拉下去处理了!”楚茂霖深眸看了罗松一眼。
罗松上前解司若莹的绳索,靠近了,定睛一看,怔了怔,朝着楚茂霖望了望,却只望见一个背影,立即收回目光,加快速度替司若莹解开绳索,随即扛着她,朝着箭楼之下走。
楚茂霖先走到了箭楼底下,许九庭已然带着两个副官迎上来:“督军,司若莹……”
“许军长要作甚么?”楚茂霖威严的目光逼视许九庭,“许军长可是同她也有甚么私情?要替她收尸?军情紧急,莫非许军长遂了意,却不欲再替东北军效力?”
许九庭大抵觉得此时楚茂霖的模样看着尤其阴森可怖,不敢顶撞,便收回目光:“我这就去召集队伍进关。”
说完话,他又朝着箭楼上看了一眼,见罗松扛着司若莹,显得很吃力地往下走,司若莹的状况看不分明,他却只能收回目光,策马回转。
楚茂霖也随即策马离开。
罗松扛着司若莹下了箭楼便未再走,候着部队都开拔过去了,才扛着司若莹出关,孰料,刚走出山海关,便见许九庭的两个副官迎面走来,顿时面上凝霜:“你们二位为何未随许军长出战?”
“许军长见罗副官运送尸体吃力,便留了我们二人帮忙,罗副官这是要将尸体弄哪去?”其中一个副官一脸奸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将罗松和司若莹打量了好几圈。
罗松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来:“谢谢许军长的好意,然我奉司令的命令,将她搬去随便挖个土坑埋了就好了,无需劳烦二位,二位还是赶紧去保护许军长为好。”
“许军长既然交代了我们,我们必然得帮这个忙才行。”
两个副官一步步朝着罗松逼过来。
罗松额上冒起细细的汗珠,却分不出手来擦,下意识地后退:“你们两人究竟想做什么?夫人虽然背叛司令,然好歹是司令亲近过的人,怎可让人随便碰!你们起开!不然我回头告诉司令,说你们亵渎夫人!”
“都成死人了,而且还给司令戴了绿帽子,有什么好要紧的。”
副官一不屑地说着,对另一个副官使了一个眼色,硬要上前抢司若莹。
罗松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对抗两人并无胜算,尤其是此时,还扛着司若莹,压根无法施展,顿时急得几欲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