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笑了。
“你可是蔺太太,我怎么会担心蔺太太欠钱?”
“教授!不是答应我不再叫我蔺太太了吗?”
“沈小姐,我没见过比你更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了。”
沈甜心叹气,“我就是希望我还有福气能和大叔待在一起,所以现在才这么努力啊!教授,你肯定会帮我挣这份福气的对不对?”
“你啊!来吧,把你的日记本给我看看,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像上次那样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喘不上气的情况还有没有再出现?”
……
整个治疗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
Professor Wu面色有些灰败。
“沈小姐,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顽固的病人。”
“还是没有好转吗?”
“我这么说吧!你现在已经学会伪装了,你把真实的自己逼退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展示给我的都是一个虚构中的你,你在诱使我认为你已经痊愈了。沈小姐,你再这样,我也拿你没办法…”
“我没有啊!”
“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举动全都是来自于你的潜意识。沈小姐,我再说明白一点,你现在完全就是戴着一副面具在生活,时间久了,你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甜心觉得有股阴风刮过,她忽然觉得很冷。
“那…那虚构的那个我会成为真正的我吗?”
“不会!沈小姐,我知道你很想痊愈,你很想早日回到你的丈夫儿子身边,但是你的求愈心太强烈了,你太急于求成了,这样反倒没用。你不是好了,你只是把小怪兽关起来了,有一天小怪兽总会冲出牢笼,一旦小怪兽冲出来,你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沈甜心面色发白,唇瓣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吴教授的手,她求她救救自己。
她哭得浑身都在抖,声线不稳,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载满了悲伤。
“教授,你别放弃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多次我都已经我已经完全康复了,我真的好想死,但我咬舌的时候我又想到大叔、想到我体弱多病的儿子,我怎么放心得下?我怎么舍得?所以我没有死成。教授,你说我为什么没死呢?我当时就应该咬舌自尽,一了百了…教授,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闻闻,我浑身都散发着恶臭…我就像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我…”她崩溃了。
沈甜心大力揉搓着自己的肌肤,就像那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不过须臾,她的手背全红了,还有些渗血。
吴教授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
吴教授这个局外人每听沈甜心说一次她的心都会跟着痛一次,更别提是当事人自己了。
她按住沈甜心的手,准备给她用药了。
沈甜心却激动起来,她一把推开了吴教授,忽然开始大喊大叫。
“为什么不能说?你们是不是都很嫌弃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已经脏了?教授,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不配和你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我不配和你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对吗?”
她已经疯了。
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
吴教授眼角还噙着泪,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镇静剂,趁着沈甜心不注意就推入了她的静脉。
很快,沈甜心就睡了过去。
睡着的姑娘面上还全是热泪。
吴教授叹气,打了热水给她擦脸,又找出医药箱,帮她把手背消毒包扎。
做完这些,吴教授才走到柜子前,伸手将摄像机取了下来。
这是沈甜心自己要求的,将她每次治疗的过程全程录像,这样能方便吴教授分析她的病情。
患者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吴教授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最近这摄像机中留存下来的内容越来越疯狂了。
其实,以吴教授的经验,处理沈甜心这种病最好的方法依然是催眠,可偏偏…这姑娘说了,她死都不要再用催眠的办法。
吴教授问她有什么理由。
沈甜心那时候还算清醒,她站在开满粉色小花的树下,逆着光,眉眼都是笑,她说:“这辈子我已经忘记过大叔了,我再也不能忘记第二次。”
当时吴教授就打定了主意要帮这个姑娘。
她从事心理学方便的研究已经快要一辈子了,人性肮脏丑陋她见过太多。
如沈甜心这般赤诚的,坚持心中所爱的,少有。
她和蔺禹城这对夫妻,爱得太苦了。
吴教授看着昏睡中的沈甜心,心里不停地叹气。
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样下去…吴教授都有些怀疑当初的决定了。
如果她熬不住,那她们俩该如何向远在华夏等着妻子归家的蔺禹城交代?
……
H国,福斯小镇。
蔺禹城挂断电话后就又进了宝贝儿子的卧室。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将儿子抱入怀抱。
小小的人儿,完完全全地躺进了父亲的怀抱。
蔺禹城疼惜得不得了。
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经受了一次有一次的生死考验?
瞧着小脸白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都没了…
蔺禹城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全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
不知怎的,蔺禹城有些喘不过气。
他无处发泄,只能对着儿子低语:
“甜甜,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你妈妈回来的时候才不会怪爸爸没把你照顾好…”
“你听到爸爸说的话了吗?难道你想妈妈一回家就和爸爸吵架吗?”
“爸爸啊,最拿你妈妈没办法了。吵到最后肯定是爸爸认输。”
“甜甜,爸爸想你,也想妈妈了…”
言心小朋友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对着蔺禹城笑。
他睡得很沉。
他不知道这一夜,他无所不能的父亲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