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甜心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那盏颇具设计感的灯，也不知道是这家别墅的原主人与她欣赏眼光相似，还是自家人考虑她大病一场，特意为她换上的。
她唇角微微牵扯出一抹笑。
“别笑了！姑娘，难过就哭出来！爸爸在这里，不怕。”
沈言文不知何时走进了沈甜心的卧室。
闻声，沈甜心低声道：“爸爸，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
“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入迷。”
沈甜心不反驳，她皱了皱鼻子，忽然撒娇起来，“爸爸，你抱抱我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女儿结婚后很少再这样撒娇，沈言文很受用，也很心疼。
他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坐在床边，伸出双手，虚虚地抱了抱女儿，感慨道：“等你痊愈了，爸爸就能好好抱抱你了。”
沈甜心眼热，闷声点了点头。
拥抱的姿势有些别扭，沈爸爸维持俯身的姿势累了。
沈甜心看出来，于是推了推沈爸爸，“爸，我饿了。”
“好，爸爸去厨房给你拿粥。爸爸特意用紫砂锅慢熬的，绝对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沈甜心瘪嘴，“我想吃你做的抹茶慕斯。”
“你还病着呢！暂时不能吃这些东西。”
“可是妈妈说等我想吃了就能吃到你做的点心。”
沈言文眉眼流露出一些笑意，“难得你妈妈这样纵着你。”
“唔…那可以吃吗？”
“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但是必须先喝粥，再吃其它的。”
沈甜心其实没什么胃口，唯一想吃的就是甜点。
蔺禹城的话说得没错。
心里苦了，就吃点甜的，哪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也至少能赚得一些微薄的心理安慰。
……
喝完粥，沈爸爸果然把她垂涎的抹茶慕斯端了上来。
往日让她看着胃口大开的甜点，忽然就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了。
就连那香甜的能将她腹中馋虫勾出来的味道，此刻她都觉得腻人。
不忍拂了沈爸爸的心意，她推脱吃累了，想眯会儿再吃。
沈爸爸点头，离开的时候把大灯关了，只给她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辗转反侧，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她仍然没有一丁点儿的睡意，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近乎叫嚣着休息，可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想到两个小时前，蔺禹城用那种又是缱绻又是哀伤又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那种眼神几乎将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点小情绪、那点舍不得、那点爱全都烧了出来。
她在心底里建了一个封闭的房子，她以为那个房子密不透风，所以她放心地将那些不愿意宣之于人的情绪全都塞了进去。
可是蔺禹城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里起了火。
火在她五脏六腑里烧出了烟，浓烟滚滚，逼得她那些不可说的情绪全都钻了出来。
幸好…
幸好蔺禹城在她即将绷不住的时候挪开了眼。
她不知道，那一刻，背对着他的男人，眼眶湿润了。
她只顾着逃避自己的心慌，仿佛只有让蔺禹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才能安抚她狂跳不已的心。
所以，她不记得是第几次重复那句话：“如果你真的为我好，我求你，放我自由！”
她甚至还故意恶毒地说：“只要我恢复了自由之身，以我简氏小公主的身份，我可以随意挑选男人。我会找到比你更适合我的，我会找到比你爱我的，我一定会遇到更好的。”
蔺禹城的身形僵了僵，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就在沈甜心以为蔺禹城生气了，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男人开了口，沙哑却斩钉截铁：“丫头，你不会遇到更好的。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合适你的人，那一定是我；如果有能给你爱情的人，那也一定是我。”
沈甜心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
“丈夫，爱人。”
“我担不起！好了，我累了。”
尽管这房间足足有五十平，可蔺禹城的存在仍是让空气都逼仄了不少。
沈甜心闭上眼，不再理会蔺禹城。
男人替她掖好被角，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走到门边的时候留下一句：“丫头，别妄想离开我。”
莫名地，这句话带上了几分寒气，和之前他软言挽回的语气截然相反。
……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
进来的人许是怕吵着她休息，步子放得格外的轻缓。
沈甜心从烦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哑声喊了句：“是妈妈吗？”
简欣语“嗯”了一声，摁开了吊灯的开关。
陡然一亮，沈甜心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缓和了一会儿才睁开。
她说：“妈妈，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傻姑娘，跟妈妈用得上‘求’这个字眼吗？”
“你先答应我。”
“好。”
“我想和蔺禹城一刀两断，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议论我和他。可他不愿意签署离婚协议书，你帮帮我。”
说出这句话后，沈甜心觉得肋骨断裂那处安上的钢钉似乎又深入地刺进了骨头里。
她疼得一颤，猛然间只能捏住自己的拳头，可用劲太大，又牵扯地伤口一抽。
简欣语看着自家女儿，那眼神仿佛洞察了一切。
“你决定了吗？”
“嗯。”
“永远不会后悔？”
“不后悔。”
“那如果妈妈要为你讨回公道，对付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母女俩心知肚明。
沈甜心没回答。
简欣语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看看，你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就别慌，别急着做决定。不管是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还是决定和一个人分开，都不能冲动。”
“嗯，我很清楚，和他在一起我会继续拖累他。如今由他先行选择了别人，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姑娘！现在出息了？都在妈妈面前说谎了？”
“我没有。”却是明显的气弱。
“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爸爸妈妈，有外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帮你得到。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如果你想要禹城，妈妈可以承诺，明天他就得跟舒明姝玩完。”
沈甜心摇头，“妈，我累了。爱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我没有您当年的勇气，一身孤勇离开简家，和爸爸私奔。我真的很没用，妈妈，我好爱好爱他，可是我爱不起了…呜呜呜…爱不起了…”
简欣语抽了张纸，擦了擦孩子的眼泪，叹息道：“看着妈妈的眼睛，问问自己的心，认认真真地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