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害怕失去,才会连自己多年执着的观念都忘记了。】
一整夜,护士进进出出,那道门每每开合一次,门外的人的心就跟着颤抖一次。
唯恐会听到…噩耗。
煎熬将时间拉得无限漫长。
后半夜,沈妈妈和沈爸爸匆匆赶来了。
沈妈妈的手还打着石膏,被沈爸爸搀扶着,这对中年夫妻看到“手术中”三个字还亮着的时候,都差点崩溃了。
沈爸爸取下了金丝边框的眼镜,撇过脸默默地抹泪,沈妈妈则是直接走到了蔺禹城的面前,颤着声问:“甜心进去多久了?”
“17个小时了。”
沈妈妈闭上了眼睛,不难看到她的眼皮仍在微微颤抖着。
蔺禹城的心本就在火上炙烤着,可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两位长辈是他妻子心里最重要的人,他得要替她照顾好他们,不然…她醒来又会哭鼻子,要怪他的…他最耐不住她睁着那双大眼睛满含泪水看着他的样子。
于是,男人强撑着安抚沈爸爸和沈妈妈。
楚遇看蔺禹城那副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揽过陪伴两位长辈的责任。
“沈伯母、沈伯父,蔺大哥已经将全国最好的妇科大夫简小单请来了,简大夫正在手术室里,你们放心,小嫂子一定会没事的。我虽然和小嫂子相识时间不长,但她性子很好,乐天又善良,老天爷一定会善待她的。”
沈妈妈本来是靠着沈爸爸,低眉无声地流着泪,可乍然闻言,整个人都绷紧了。
简小单!竟然将简小单请来了。
沈妈妈的心全乱了。
妻子的变化并未让沈言文察觉,中年男人的脊背似乎弯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泄了,他哽咽着,问楚遇:“你是小蔺的朋友?”
“是的,伯父,我是楚遇。蔺大哥那么疼小嫂子,他不会允许小嫂子出事的。”
“谢谢你,好孩子啊!你别管我们两个老的,我看小蔺脸色不好,也是个要强的孩子,你多陪着小蔺吧。我和他妈啊,不怪他!”
楚遇又说了很多,一直在找话题转移沈爸爸和沈妈妈的注意力,全程,只有沈爸爸会搭话,沈妈妈很沉默。
蔺禹城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额上都是虚汗,他双手一直交握于腹部,浑身肌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秦江早就发现他的异常了。
起初,他以为蔺禹城是太累了。
执行任务时他一个人完成了二十公里负重全速越野,还扛着枪, 时刻要注意周围环境,保持高度的警惕,随时调配组员,以达到最佳人员和资源的配置。
这不仅是对体力的考验,更是对脑力的挑战。
一番恶战后,他浑身都像水洗过一般,汗水将他全身都浸湿了,作战靴上的泥土干了掉了又沾上。
生死殊斗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却又连续跑了七八公里,到镇上才找到车疾驰赶到璟绣医院。
这超强度的负荷,非常人能够忍受。
偏偏他赶回来了,迎接他的却是新一轮的心焦绝望。
也就是说,男人的神经在这段时间内一直就没松过。
所以,秦江以为蔺禹城是累了,身体累、心累,才会这么虚弱。
他几次试图将男人扶到休息室都被男人拒绝,蔺禹城甚至不允许他离自己太近,理由是呼吸不畅。
可现在,蔺禹城的体力已经几乎耗尽了,敏锐力也下降了一些,秦江靠近他都没发现。
血腥味…
他清楚地嗅到了蔺禹城身上的血腥味,不是沾染的沈甜心的血,而是更为新鲜的铁锈味…
一个认知浮上了秦江的心头。
蔺禹城…受伤了,而且伤口血流不止…
“蔺先生,你受伤了!”
“闭嘴!”
“您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我自有分寸!”
“您有什么分寸,遇到了太太后,您根本就是方寸大乱!”
这句话秦江是吼出来的。
走廊里的几人都愣住了,难捱的沉默静静流淌着。
蔺禹城自己也僵住了。
是这样的吗?他遇到沈甜心后就开始方寸大乱吗?
可她年纪小,又是他的妻,他包容她疼她宠她救她都是应该的呀!
叮——
随着一声响动,“手术中”三个亮着的字熄灭了。
蔺禹城猛然站了起来,腿一软差点倒地,幸而秦江眼疾手快,扶住了身子前倾的男人。
蔺禹城看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受伤的事你谁都不许说。”
“我…”
“执行命令!”
秦江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是!”
蔺禹城、秦江、沈爸爸沈妈妈、楚遇全都站在了手术室门外。
五分钟后,手术室的自动门从里面打开了。
白衣大褂的医生依次走了出来。
“简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简小单取下口罩,脸上挂着苍白的笑意,她点了点头,“虽然很凶险,但是万幸!母亲和胎儿都很平安!大约还有半个小时蔺太太就能出来了,家属们可以放心。”
简欣语在简小单取下口罩的下一秒就低下了头,如今听到女儿平安的消息,她借口不舒服就扯着不情不愿的沈言文快速离开了。
楚遇瞥了眼匆匆离去的两道身影,若有所思。
这简欣语在门口受了这么久,怎么反倒女儿平安了就走了?正常来说,作为父母,应该是想马上见到女儿的吧!?
“楚遇,我要守着丫头,所以就要拜托你去查查在璟绣医院发生的事情。我要全部细节,不要漏掉一个人。”蔺禹城神色凛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楚遇收了神,方才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他忙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去查的,事关小嫂子,案发地又是楚氏旗下的医院,于公于私我都要彻查真相。”
“谢谢!”
“若论谢谢,也该是我向你和小嫂子道谢。如果不是小嫂子开导我,如果不是蔺大哥你帮我,我和我父亲到现在都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蔺禹城含笑点了点头。
楚遇走后,蔺禹城又吩咐秦江加强璟绣医院的保安巡视,绝对不能让记者暴乱事件再次重演,除此之外,他还亲自问了简小单关于术后的注意事项,尤其着重问了饮食方面的问题,秦江就在旁任劳任怨地拿着纸笔记下。
半个小时后,沈甜心被推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还未苏醒,蔺禹城看着她那张圆圆的小脸就觉得心疼…
那从心脏处猛然蔓延开来的涩然击得他眼前都发了黑,身上的伤口忽然传来剧烈的痛感,他毫无预兆地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倒地时,他的手还是朝着沈甜心的方向在伸着。
“蔺先生!!!”